左相江澄当着她和尚然兮的面磕头认错,这让萧冰月很是吃了一惊。虽然内心中也猜测过江澄究竟知情不知情,但御史台审理过后并没有直接涉及江澄,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在同尚然兮接触的这些天,并没问过尚然兮,这事是否与江澄有关,此时看江澄这反应,分明是知情,甚至有可能当初就是江澄指使的尚然兮,那她倒要看看,明帝对此会怎么处置。
萧冰月屏息凝神地看向明帝,想看她这位堂姐是什么反应。
殿庭中尚然兮和林从也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明帝。
尚然兮颇有点担心,他担心明帝会对江澄予以重罚,毕竟之前明帝同他讲起江澄的时候,是一点都不宽贷的样子,为了保住江澄,当初御史台三家会审,他可是咬死了牙关一直没有承认江澄知情,后来也是为了让江澄能够平安做左相,他无奈之下同意嫁给萧冰月,如今江澄竟是要自己告诉明帝吗?那明帝会不会雷霆大怒,免了江澄的相位?
林从则是有些好奇江澄为什么要当场认错,在他看来,江澄、苏澈、顾璟,三个人关系是极为要好的,要说苏澈和顾璟是这个案子的幕后主使,江澄却全然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原本朝廷审案没江澄的事,那这事情就算遮盖住了,江澄只要不承认,这事就跟江澄没任何关系了,江澄这会子自己当场认错,岂不是自己往石头上撞?
为了体仁堂的事,明帝可是惩罚了不少人,就连薛恺悦都被取消过皇贵君的衣食服用,江澄就不怕明帝会狠狠地罚他吗?
更何况,在场的人中,还有个萧冰月,难道江澄不担心萧冰月会要求明帝严惩他?还是江澄认为尚然兮能够拿捏住萧冰月,让萧冰月站在他们这一边?江澄就这么相信尚然兮的魅力吗?
明帝对江澄叩头认错的做法并不意外,在明帝心中,体仁堂一案江澄必然是参与了的,尚然兮一个人不敢做这么大的主,更何况苏澈和顾璟都是江澄的好友,要说苏顾两个瞒着江澄怂恿尚然兮研制生女药,她是不信的。
只是当着林从、萧冰月的面,江澄跪下认错,于她而言就需要把握一个度的问题,她既不能毫无训责,让人觉得她这个皇帝在遇到后宫的事情的时候,一味偏袒纵容,又不能责罚太过,太过了会让江澄在前朝无法自处无法服众。
只是想要恰到好处,也需江澄配合,倘若江澄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肩上,那她就会很为难。
因而她看向江澄,淡声接话:"你有何错起来说,别动不动就跪,你现在可是朝廷大臣。"
江澄抬眸看向明帝,从这个淡淡的吩咐中解读出了她的意思,但跪都跪了自不能立刻起身,而况他要认的错,也不是承认这体仁堂的事情是他主使。这个错太大了,就算是单独面对明帝,他也不敢直接承认,可他要是连一点认错的姿态都没有,那就显得过于托大,也会让尚然兮认为他一来什么事情就都解决了,往后只怕难以真正收到教训。
他仰望着明帝,表情恭敬言辞诚恳,“臣之错有二,头一件,臣与然兮相交多年,明知他孤苦伶仃,却一直听之任之,未能给他寻觅良缘,致使他心性孤僻行事偏激,终究累陛下费心,为他择选妻主这才让他有了归宿,这是臣做为友人的失职。第二件,臣忝为左相,便是男子官员之首,对男子官员担忧子侄唯恐子侄不受妻主宠爱的心思疏导无方,不能防患于未萌,弥祸于未形,最终仍需陛下费心费力予以开导,天恩浩荡包容涵盖,这是臣作为左相的失职。臣有此两件错处,岂敢起身?还请陛下降罪。”
萧冰月眨了眨眼,她想江澄当真够会取巧,就这么避重就轻地把体仁堂这件事应对过去了,这般圆滑老到,怪不得能做到左相。
尚然兮立刻吐了口气,心里头踏实下来,江澄没有承认与案件直接相关,那明帝就没办法撤了江澄的左相,他和苏澈、顾璟三个保护江澄不受牵连的初衷终究没有被辜负。
林从则是耸耸了肩膀,他想看来江澄还是害怕明帝会降罚的,也对尚然兮拿捏萧冰月没什么信心,这也罢了,他也不认为尚然兮能够拿捏得住萧冰月,尚然兮再怎么样风采卓然,也是嫁过人的男儿了,哪里还能够让萧冰月当作宝贝呢。
明帝则是弯了弯凤眸,江澄这回答是她没想到的,他这四两拨千斤的本事比之前娴熟多了。她唇角翘了起来,故作严厉地道:“这两件确是澄之的错处,朕为此两事费心劳力,属实不易,如今朕都已解决,也就不欲深责澄之。澄之日后自勉自省,对相熟男儿勤加规诫,严格教导,好生为朕分忧解难,再有此等事,朕必治澄之连坐之罪。”
再有此等事,必治连坐之罪,也就是这次没有任何惩罚,这么严重的事,明帝就这么轻易地带过去了?江澄心中感动,真心实意地向明帝道谢,“臣谢陛下宽宥,陛下圣恩深重,臣无以为报,往后必当诫劝友人,不负陛下厚恩。”
明帝看他答应日后诫劝友人,便知他终是站在她这边的,心情愈发好了起来,微笑着做了个请起的手势,“澄之起来吧,诫劝友人也不是澄之一个人的事,他们各自有妻主,朕自会督促他们的妻主尽到管护之责,澄之倒是琢磨一下,这体仁堂何时开业?”
这个问题是尚然兮和萧冰月都很关心的,两个一起看向江澄。
江澄听明帝这么说,便先向明帝道了声,“臣遵旨”,而后看向尚然兮,询问道:“体仁堂中还住着不少孕夫,他们中产期最晚的是到什么时候?”
尚然兮想了一下,回答他:“产期最晚的,要到十一月中旬了。”
江澄果断地吩咐道:“那就到十一月底再复业吧。”
尚然兮有点不乐意,试着同他商量,“能不能早一点?十一月底还要好久呢。”
江澄毫不犹豫地拒绝,“早点复业的话,那些孕夫还在,进堂诊脉的病人瞧见他们,难免议论。”
这倒是个很实际的问题,尚然兮嘟唇不语。
江澄心中暗暗感叹,体仁堂的案子可是经由明帝亲口判决的,复业太早,明帝陛下的面子往哪放?明帝之前凤颜大怒,发下那顿惊天骇地的火来,哪能够那么快就改弦更张了,那不是说天子的旨意是可以朝令夕改的吗?
身为左相,他得维系他家陛下的天威与颜面,更得让尚然兮收到教训,不然就辜负明帝的苦心了。
萧冰月在旁边尚然兮神情颇有些懊丧,立刻就心疼了,向明帝请求道:“皇姐,臣妹有个不情之请,复业的日期就按江相所说,守在体仁堂外面的天武军,能否早些撤走?有天武军守在外面,不管是孕夫还是医者,都不自在。”
萧冰月终究是亲王世女,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明帝自然是乐意卖堂妹面子的,允准道:“可以,自翌日起撤围,你直接知会秦国公便是。”
萧冰月赶忙道谢:“臣妹谢皇姐。”谢完明帝,她又看向尚然兮,眼神中颇有邀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