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正合顾邵氏之意,他向着安澜再次屈膝行礼,“多蒙皇后垂怜琼儿,琼儿这阵子的确心有郁结,皇后不提,老身也不敢提,皇后既说起,老身斗胆向皇后请个恩典。”
这个郁结似乎跟他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安澜笑容不改,语气温和,“叔叔请讲,本宫能答应的自会答应。”
“解铃还需系铃人,琼儿心中郁结无非因圣上而起,老身斗胆恳求皇后殿下替琼儿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老身也有些话想当面奏于圣上,还请皇后殿下代为奏请,何时圣上得闲了,召老身见驾一回。”
这话很出安澜意外,但他也想不出顾邵氏究竟是何打算,只以为顾邵氏是在借机替儿子揽宠,当下便笑着道:“叔叔的意思,本宫会转达给陛下的,叔叔照料好小琼,莫让他多思多虑,以本宫看陛下还是很疼爱小琼的。”
顾邵氏见他应承下来,便不再与他攀扯,屈膝送他离开:“多谢皇后殿下,老身恭送殿下。”
映天宫的侍儿全都跟着行礼,明心宫随侍过来的侍儿,撑起朱伞,护送安澜离开。
虽然天气炎热,但安澜仍旧没有乘软轿,他固守着宫中规矩,非有孕不得于宫中乘轿行走。几个侍儿随着他款步而行。映天宫的位置相对偏僻,主仆几个行至中途,忽然遇见一个背着药箱的太医院药郞急匆匆自一条小路上走来,那药郞似乎没有想到竟然在此处遇上皇后,收脚不及,几乎要撞到安澜身上,客儿连忙斥责这药郞:“你做什么的?走路不长眼睛,冲撞了皇后殿下,该当何罪?!”
那药郞吓得跪在地上,颤声请罪,“小的走路匆忙,惊吓了皇后殿下,小的知错,请皇后殿下恕罪。”
安澜眉头微蹙,打量了一眼这药郞,见是太医院中一个还算比较老实的药郞,也时常进入后宫给后宫男儿们诊治上药,平日里做事算得上勤谨,不是个为非作歹的人。便抬手让这药郞起来,“无妨,下次走路当心些便是。你这会子背个药箱子,可是谁病了?”
那药郎谢恩起来,听见后面这句问话,却是不敢回答,支支吾吾地道:“没有谁生病,是秦大人着小的送几味平安药。”
安澜见他支吾,便有些起疑,追问道:“平安药送给谁的?”
“是”,那药郞见他问得真切,自忖瞒不住,向四周看了看,低声讲了出来,“是给淑君主子的,淑君主子这几日后背上起了疹子。”
冷清泉后背上起了疹子?而且好几天了,他居然不知道?安澜琢磨了一下,对这药郞道:“本宫知道了,你且出去吧。”
那药郎躬身行礼,“小的告退。”
安澜吩咐自家打伞的侍儿:“去玲珑殿。”
冷清泉有恙,他理应看视。而且他也想知道,这事太医院为何不禀报?
那药郞见状,暗暗无奈,他想冷淑君回头知道是他把事情漏给皇后的,千万别怪罪他才好。
玲珑殿中,冷清泉的贴身侍儿廉儿正在同冷清泉闲聊,“主子,圣上昨个儿又翻的慧卿的牌子。主子病成这样,她跟不知道似的。”
“陛下不知道不是正合本宫之意吗?”冷清泉趴在床榻之上,懒懒地应了一句。他背上的疹子还没消。刚刚敷了药,这会子正是不能坐立不能着衣的时刻,唯有趴着最为舒服。他对于明帝没来看他这事儿并不是很在意,他从一开始就拦着不许告诉明帝,他不愿意让明帝为此心生愧疚。
毕竟明帝也不会想到,那些画画的颜料中有一味胶,粘性极大。这胶本是宫里因陈语易和沈知柔开了天心书画铺才特意购置的,为的是让画作颜色更加鲜润也更加永久。明帝虽然也会画画,但对于颜料却并不精通,还以为这颜料就是她之前使用的,根本没有想到添了胶。
这加了胶的颜料绘成的画作清洗起来极为不易,他连洗了七八回,洗到整个后背发红发烫,才算是把那幅月下海棠图清洗干净。他本以为这也就罢了,岂料第二天发红的后背开始起疹子。到今日已经七日,仍旧未好。
他当时就悄悄命侍儿去太医院请了个药郎过来,让那药郎诊视后报给太医令秦梦菲开方子敷药。特意嘱咐了药郎转告秦梦菲,些许小事不必惊动天子。
廉儿是知道他拦着不许告诉明帝的,可是仍旧替他鸣不平,廉儿本就是个忠心的侍儿,伺候他久了,见他行事不骄不躁,待侍儿们又极好,虽没有什么权势,却是个值得跟随的主子,心里头便拿他当此生唯一的主子,事事时时替他考量,唯恐他受委屈:“圣上也真是的,就算她不知道您起疹子了,她也该过来瞧瞧您了啊,这都几天了,她影子都没有见一个。她前些日子多粘您呐,慧卿主子才一邀宠,她就把您丢一边了,她可真够没定性的。”
冷清泉微微地叹息,调侃这廉儿道:“你这蹄子,去年还同本宫说得一套一套的。好像陛下怎么做都是陛下有理。这会子又说这个话,难不成玄武国主是日日都陪着同一个后宫的?”
廉儿嘟囔:“玄武是玄武,凰朝是凰朝嘛,这大半年奴才瞧着咱凰朝的圣上是个极温柔多情的,不像那玄武国主天性冷漠。没想到她如今也这般三心二意。奴才替主子委屈。”
冷清泉微微一笑:“倒也没什么好委屈的。陛下只不过比玄武国主英明仁厚些罢了,论起性情来是一样的,女儿家嘛,哪有专情一人的?”
他没有用喜新厌旧弃旧怜新这样的话指责明帝,因为明帝确确实实不喜新厌旧,她只是这阵子宠这一个,隔一阵子宠那一个,没有定准罢了。
他笑着宽慰这小侍儿道:“陛下这几天宠慧卿,正好让本宫的后背休养一阵子,等陛下重新想起本宫的时候,本宫已经康复如初了。”
廉儿听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愈发心疼他,眼圈都有些红了,“主子,您也太纵容圣上了,这样子下去,她会欺负您的。”
冷清泉刚要接话,便听院子外面有侍儿高声奏禀:“皇后主子来看淑君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