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礼部试院中,已经聚了不少男儿,颜可心一下车便由礼部临时请来维持秩序的男子士兵引导着往那东厢大厅入座。
这东厢大厅乃是一个长十二丈阔五丈的狭长厢房,最南端安放了一张高台,高台上放着屏风桌椅,高台之下,便是一排排的桌椅坐位。每排八个桌椅,共有二十四排。
颜可心进来的时候,大厅中已经坐了一半的人,齐苗也已经到了。
齐苗端坐在高台之上,今日盛装出席,身上是簇新的六品安人诰命服,头上是镶了红宝石的纯金发冠,腕子上戴着京城当下最为时尚的南玉手镯,脖颈上是品质极佳的珍珠项链。
瞧见颜可心进来,齐苗立刻从高台上下来,热情地攀着颜可心的肩膀把颜可心往头排座位上领,头排座位已经坐了好几个穿着诰命袍衫的男儿。
身为侧室,能得到皇家诰命,已经是莫大的殊荣,又被安排在头排坐着,这些男儿们的脸上都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颜可心打量了一下,见这一排中大多都是他认识的,像敏贵君赵玉泽的哥哥赵玉润,权工部副尚书林征的侍夫墨儿。也有一个男儿是他不认识的,那男儿眉升初月双眸点漆,论容貌在这头一排男子中都算是出色的,人又极为年轻,看起来连二十岁都不到。
颜可心心中思量,这男儿年纪又轻容貌又好且与秦国公的侍夫屈茜犀坐在一处,这多半便是秦瑛的另一个侧室白榆。他向着这白榆颔首致意,而后落座在最中间的位置,正在这白榆和墨儿之间。
他刚坐下,白榆便同他闲谈,“你就是颜可心颜公子吧?当真生得好个模样,听说你也是东境人氏,你家是哪个州啊?”
颜可心倒没想到白榆这般热情,当下含笑回答,“白公子好,我母家是阑州赤玉县的,不知你母家是哪个州的?”
这话便算是有了开端,两个开始闲聊,聊起东境风物,彼此都很欢喜。
他们两个聊得融洽,都没有注意到齐苗被礼部官员请出去商谈事情,大厅中暂时处于无人监管的状态。
将近两百个男儿聚集在这么一个大厅中,又无人监管,男儿们可不就畅所欲言?
有几个男儿瞧见齐苗穿着六品安人诰命袍衫春风满面,颇有些嫉妒,此时几个人便开始琢磨自己怎么样也能得个诰命身份就好了。
先是坐在第二排的户部副尚书宋海春的侍夫李妙童对着礼部副尚书高莹的侍夫笍儿大发感叹,“哎呀,好羡慕齐苗啊,咱们啥时候也能得个诰封就好了。”
笍儿也羡慕得两眼放光,却又撇着唇角否定:“羡慕也没有用,他那是圣上特旨赏的,嘉奖他文笔好,难不成你我也能像他那样写出一手好文章?还是别做这样的梦了!”
在这笍儿后头坐着的前任右相梁冰鉴的独女梁梦诗小姐的小郎春儿听见了就对这笍儿道:“别人也就罢了,你家妻主可是礼部副尚书,给你弄个诰命,还不容易吗?礼部那么多空告身,提笔写一个就是了。”
这话触动了笍儿的烦恼,笍儿向这春儿诉苦道:“我家妻主还真有心抬举我,几次都说想给我弄个诰命身份,她是礼部的主官,要个这样的恩典还是很容易的,可是每回都被我们正君给拦下了,正君说我是嫁过人的,不配得朝廷诰命。”
这事是白榆不知道的,白榆听见了,就小声问颜可心,“他之前嫁过人吗?”
颜可心也小声给白榆解释:“他早年是一个姓尚的大人的侧室,后来那位尚大人投敌了,他就改嫁给了高大人。”
白榆小声咕哝:“那这也不怪他啊。”
颜可心笑了笑,给白榆解释原因,“他当初仗着妻主高大人宠爱,当面顶撞高大人的正君陆公子,陆正君看他不顺眼,不肯让他得好处,这是京城人人都知道的事。”
原来是这样,白榆听了,便笑着点点头,两个很默契地不再说话,侧耳细听别人闲谈。
那坐在春儿后边的安玟的侍夫沃儿听见了这话,便很讨好地从自己的位子上跑出来,跑到那笍儿身边,特地宽慰这笍儿道:“笍儿哥哥你不要妄自菲薄,嫁过人怕什么的?凰朝有哪条律法规定嫁过人的男儿不能得诰封?依弟弟我瞧呀,你得诰封是早晚的事。”
沃儿这话刚一说完,便有个侧室接话道:“谁说不是哪,嫁过人怕什么的,你没瞧见咱们这里还有人做过伎子呢,一个脏烂伎子,得了妻主的宠,还不是照旧坐在这里充正经人?”
这话一出,前几排瞬间静止了。
在场众人都是为人侧室,但要么是小门小户的男儿,要么便是豪门世家的侍儿,虽然身份低,却也都是正经人,由伎子从良成为侧室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众人都想知道那伎子是谁?颜可心也睁大了眼睛往后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