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遇看着襁褓里脸皱成一团的小东西,脸色还是惨白。法师已经把手递过来,赤鸫抢先接过,唉哟一声,眼圈就红了。
“这是陛下的托付,还望谢大人好生照料。”
大雪飘落,谢玄遇在法师转身要走之际,终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头盯住那个背影。
“她……辞世之前,可有什么话留下。”
法师没回头,朱红的法袍在白雪中翻飞。他手里的念珠缓缓滚动,而谢玄遇像半截不甘折断的枯竹,戳在雪地里,眼里浓重的不甘、悔恨与痛苦能把黄泉水烧至干涸。
“谢大人就算追随殿下去了,也不能轮回转世。你执念太深。”
僧人开口,还是从前哑谜一样的语气。
“贫僧劝大人活在当下,因缘到时,心结自当解开。”
“在下愚钝,这心结,在下不能解,也不愿解。”
谢玄遇笑。“萧婵在地下,想必很冷。我要去陪她。”
说完他就往门外走,而赤鸫连首座都没来得及喊,襁褓里小狐狸崽子一样的婴儿就哇地哭出来,哭声也和狐狸崽子一样,尖细,上气不接下气的,像活不过这个冬天。
谢玄遇站住了。
风雪飘在他肩上,落成不薄的一层。
“是她说,待五年后去长安,自有安排,对么。”
“是。”
法师行礼。
良久,谢玄遇笑。
“好。”
“我等五年。”
***
“祖宗!那个不能动!那是你阿耶的宝贝!”
赤鸫把她手里的紫玉佩拿起,女孩手里还攥着一截流苏不放手,眼睛忽闪几下,开始装可怜:“平时阿耶只让阿留在书房里课书,阿留什么都没玩过,这是什么好东西,阿留能看看吗?就看一眼。”
她这一通说完,赤鸫已经乖乖双手奉上玉佩。紫玉辉光在阳光下分外莹润,怕她看不见似地,赤鸫还巴巴地找来小凳子垫在地上,把玉佩放在书桌中央。
“喏,好好看看。我去替你放风。要我说首座也真是的,这么小的孩子每天背那什么二十四章经,我都看不懂,真是闲的。”
她用手指戳玉佩,小声回话。
“二十四章经我看完了。”
赤鸫抹掉额头的汗,开始尴尬。
“啊,是吗,那你们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哈哈哈。”
小孩还在踮脚看紫玉佩,目不转睛。阳光下,玉佩上的字隐约浮现出来,刻得深,字迹苍劲,像生怕看到玉佩的人忘记刻的是谁,也忘了刻字的人。
“赤鸫。”
她声音依然很小。
“阿婵是我阿娘,是不是。”
赤鸫忽然不说话了。
“阿娘是不是不要我了,阿耶也不喜欢我。他只喜欢阿娘,我知道。我听见过阿耶念阿娘的小字。是因为我太贪玩,阿娘才不要我们的吗。”
“不是的阿留”,赤鸫急得挠头:“你听我说,唉,你阿娘她、她……”
正在赤鸫抓耳挠腮之际,门开了。谢玄遇走进来,一把将小孩薅起,像抓小猫似的轻车熟路放在地上。
“阿留。说了阿耶不在的时候不许戏耍赤鸫。这玉佩不是看过许多次了么,以后给你,现在不许乱动。”
小孩眨眼,一把抱住他大腿,甩都甩不开。
“阿耶我饿了!我要吃青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