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遇岿然不动,但手指缓缓握紧。
他起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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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婵睡得很好,一夜无事。清早起来谢玄遇已经不见踪影,她想起元载哀怨眼神,打了个寒战,就起床更衣,门外便有通传说幽梦先生来访。
她先前请幽梦去打探芈盐的消息,原本芈盐应当在上元十五夜来长安献舞,如今虽说才初春,但日暮城里应当已经有动静。不知在芈盐自己的梦境里,她的人生是否还和当年一样?她也实在好奇,当年她究竟是如何遇见乞榆,又如何接替他成为下一届隐堂长老,芈盐那位惨死的故人究竟遭遇过什么。
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幽梦,是赤鸫。
萧婵原本悒悒不乐,瞧见他险些扑上去:“赤鸫!”
少年摸头憨笑:“嘿嘿,我就知道殿下还记得我。”
“你师父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婵在梳妆,现在长发委地也顾不得,对赤鸫告状:“他当真将从前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赤鸫闻言半跪在地,表情比昨夜的崤山君都愧疚:“首座他有苦衷!”
萧婵白眼。
“他有什么苦衷。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也在这劳什子梦境里?芈盐呢,她尚好么?”
“日暮城里我原本跟着芈盐,却见她献舞之后便没了。我跟着她也潜入天极阁,在里面遇见了首座,还有……”他面露惧色:“判官,和芈盐的母亲、日暮城上一代城主。她已死去多年,仍在被吸取法力,以供‘判官’活动。听芈盐当时与首座那番话,‘判官’或许就是当年失踪的乞榆。”
“什么?”
“乞榆没死,又或说,还不如死了。” 赤鸫表情沉痛:“他被做成了机关人。从前或是为老城主所操纵,但尚且残留些许意识,甚至记得芈盐。”
萧婵握紧了手里的梳子。
“芈盐服食幻花毒,要判官在她死后毁掉日暮城。是首座将她拦下,连她带判官,全带到了三重琉璃境。我随之也跟进去,没想到殿下你也进来了。”
“那他失去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晓得!首座自从进了三重琉璃境就变成这样,不记得殿下,也不记得我,只以为自己是崤山神君。话说殿下晓得些什么?若是有谁陷害了首座,我定不轻饶!” 赤鸫握拳,义愤填膺。
萧婵按了按额角,疲惫摆手。
“本宫知道了,你且在府上好生待着,拿门客的月银,帮本宫打探芈盐的消息。上元之前,务必将人找到。”
“为何要上元之前?” 赤鸫不解。
“既然‘判官’也在三重琉璃境内,若要破掉此幻境而不让‘判官’发疯,同时解开他二人心结,才是唯一破局之法。”
她刚说完,就听见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她还没来得及应声,门就开了,元载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在赤鸫眼皮子底下一把抱住她。萧婵闻到他身上浓重酒气,吃了一惊。
元载不会醉酒,这是许多年前他给自己立下的规矩。
“阿婵。”
他抱得太紧,赤鸫不敢再看下去,一溜烟跑了。萧婵也耳根发红,努力挣扎了几下,根本挣扎不开。
“你和他”、元载语气苦涩,但他调整得比谁都快:“光一个崤山君,便能满足你么?”
他在她颈项间深嗅,接着蹙眉。“臣可否抱殿下去沐浴。”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元载就一把将她抱起,开门就往后花园汤池方向走。一路上宫婢纷纷闪避,连萧婵都听见了小声的议论,说新入宫的驸马第一天就被嫌弃、还是元五郎独得盛宠之类。但她也懒得去纠正,手还顺势搭在他肩上。就这么元载横行无阻地抱她到了汤池,却站定了。萧婵睁开微眯的眼睛,看见在汤池边瞧见刚刚沐浴出来,穿着宽袍大袖,额角头发还在滴水的崤山君。一身仙气、施施然站在他们对面。萧婵登时觉得有种被捉奸的感觉,但她光明正大和面首待在一块,就算撞见了便宜驸马,又为何要心虚?
而对面的男人显而易见也没说什么,只略对她点了点头,看都没看元载,就擦肩而过。
而元载脸上也没有一丝波澜,抱她的手却更紧。跨进汤池之后,她被热水烫了一下,惊叫出声,元载就迫不及待,吻在她颈后。
故而萧婵没有看见,谢玄遇走过殿堂角落,在听见她那一声惊叫时站定脚步,手逐渐捏紧,将指节捏到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