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
楚梵收敛起面上的懒散劲儿,折扇合拢,眼神幽深,直直对上沈澜之的视线,
“要说京城内随心所欲之人为首者,沈大人可比楚某更能称得上。毕竟......”他嘲讽道:“可不是谁都有那般硬的后台。”
“楚大人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原本坐在沈澜之一旁的陆铭一听这话当即站起身来,严肃道:“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我们大人的才学能力?自大人上任以来破了多少案子,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谁说得出一句不好?”
“岂是一句轻飘飘的后台硬,便能囫囵了过去的?”
“陆大人急什么?”楚梵又恢复那般散漫的模样,打开折扇施施然扇了扇,“楚某可从未质疑过沈大人的能力。”
“不过......”
他略微停顿了片刻,看向沈澜之意味深长道:“世子殿下,沈大人,着什么急呀?”
“是你的自是你的,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
“内敛深沉的烂木头可不招姑娘家喜欢。”
话音未落他目光游离在璃月身上,“啪”的一声将折扇关上,笑了,“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本官的私事不劳楚大人费心。”
沈澜之将目光移到不说话的璃月身上,“该是如何,便是如何。”
一时间成了焦点的璃月,眯了眯眼睛。
这两人在打什么马虎眼?
楚梵......这个花孔雀,脑回路清奇不说也罢,更别说那诡异的预知梦境。
沈澜之......她从未看懂过他。
她的世界除了治病救人便再没了别的,更是不懂何为情爱,亦是不知晓会有人为了她而针锋相对。
此前苏丹表面上为了沈澜之想要下药害她,但她知晓苏丹更多的是为了苏府中的地位。
璃月不相信有人会那般单纯只是为了一个人......
这两个人都是个大麻烦,还是离远些为好。
一番沉默不语,在别人眼中倒是变了味,
“咦?阿月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对?”楚梵像是抓到什么般,垂首满是期待地看向璃月,“不若听我的,就此解除婚约......”
“楚梵!”
不待楚梵再说些什么,沈澜之竟直接连名带姓的唤他,打断他要说出的话,“慎言!”
璃月看了看站在八仙桌旁的沈澜之,又转头看向楚梵,当即咽下想要说的话径直往下走。
这两人......都没她的药袋子来的顺眼。
楚梵这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着的那般简单,
她可没忘方才是谁用折扇将那飞来的筷子打落,那可不是文臣该有的反应。
再有......此前在长生桥上他便扮做疯子跑向她,若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只是为了演戏引蛇出洞。
可在那些黑衣人提着刀就要砍到两人时,他为何不反抗,反而只是躲在她的身后,要她去护着他。
唯有一个解释......这楚梵知晓她手中有能自保的东西,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接近她,
以报恩为由便是最好不过的借口。
而那个梦......长生桥下,浮尸睁眼。
她的梦境从未出过错,那梦可是在提醒她,那是假死,莫要信了楚梵?
这楚梵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而沈澜之......
是不是烂木头她不做评判,但确实内敛深沉,看不透。
一番心绪波动,璃月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
师父常说:尽人事,听天命,做好份内事。
她守好本心便是。
......午时,天气却算不上热,街头吹来的风甚至还有些冷意,马车悠悠前行着,车内气氛却是有些微妙。
璃月端坐在马车正后方的软垫上,素白色的帷帽遮掩之下,她略微垂首看着地上,看不出是何种情绪。
沈澜之坐在她右侧,身上也穿上了之前给璃月披上的外衣,坐姿端正,却是面色冷峻,瞧着便算不上高兴。
此前,他在长生桥上见着璃月与楚梵为了躲避刀刃落入了河中,那时他就要如昨日那般脱去外衣将人救上来。
不待他有动作,就见璃月在水中如鱼得水,甚至还有余力去将沉入水中的楚梵救上来。
那时,他便意识到昨日璃月是在将计就计,报复苏丹,亦是回想起魏老曾言明她不似溺水之状。
他才会在璃月救上来后说她昨日是落湖之际撞到了头,才会在会游水的情况之下沉入湖中,以此来杜绝有人用此来重伤她。
可这丫头,像是没察觉他的良苦用心般,任由楚梵气他。
璃月只觉得右侧有些凉飕飕的,不作他想就看了过去,却只以为是马车窗外的冷风灌入而来的凉意,根本没往沈澜之身上想。
楚梵坐在璃月的左侧,斜靠在马车壁上与沈澜之相对。
坐在车厢最前方的陆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张嘴却又欲言又止,一直忍不住要说话,“不是,大理寺应该没那么穷,怎么不多租一架马车?非要四人挤一个车厢?”
璃月抬头,透过轻纱看了看他,又撇过头,
别看她,她是最早上的马车。
紧紧跟在璃月身后上马车的楚梵,敲了敲手中的折扇,嘴角微翘,“谁知道呢,我又不是最后一个上的马车。”
沈澜之气笑了,“本官亦是没见过,还有人会跟着他人未过门的妻子同乘一架马车。”
这话一出,马车内又静了下来,气氛越发微妙了。
沈澜之状似恍若未觉般抬眸,略微弯了弯嘴角,眼底却闪过一丝暗色,看向楚梵,“楚大人,据我所知,你虽在三年前会试被圣上封为探花,却在围猎时从发狂的马儿前救了圣上,是会武的。”
“这久安街亦是你来京时居住之地,以孙纪引出幕后黑手还是你在圣上面前提的。”
“可方才在长生桥上,你为何不反抗?竟让清宁郡主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境来相救?”
这话,便是在说楚梵会武却没有动作,反而让璃月去救他,有意为之、是居心叵测。
“这不是......”
楚梵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璃月,察觉到她亦是看了过来,目光微微闪动,却又移开视线嘴角弯了弯道:“我这不是假扮成了孙纪吗?疯子哪还会记得自己会武啊?”
“不巧,楚某才上了那长生桥便瞧见郡主的帷帽被人撞落,惊鸿一瞥之下就被恍了心神,只记得要扮作疯子。”
“那般情况下,却也想与美人产生交集,便自发躲到了郡主身后。”
说着,他又看向璃月,笑得张扬,“不曾想阿月生得柔弱,却是随身带着毒,临危不惧地救了我。”
这话说的,竟是直接承认了他就是居心叵测,就是有意为之,就是想与璃月产生交集。
哦豁。
陆铭看了看楚梵,而后又看向沈澜之,挤眉弄眼,【大人,这楚梵看着不像是你说的那般不足为惧啊。】
沈澜之脸都黑了,手指蜷缩着攥成拳头,却又在几息后倏地松开。
马车辘辘行驶着,已然驶出了久安街,
沈澜之抬头看向楚梵,“倒是忘了,楚大人这见人就爱的毛病由来已久,那从万花楼传出的风流韵事,就是在大理寺,本官亦是有所耳闻。”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今日还是要多亏了楚大人,若不是楚大人,只是抓些小喽啰应是不会那般精彩才是。”
这是在说楚梵像只开屏孔雀,差点误事害了璃月。
作为当事人,听了全程的璃月头都要大了,
见他们还有要交锋的趋势,当即出声打断,“我们这是要去大理寺审问那些黑衣人,不是应该探讨一番案子的进展,好寻个突破口吗?”
见他们都闭嘴看向她,璃月松了口气,又道:“我看,十年前的孙家村一案,或许需要去上一趟孙家村,虽是时隔久远,可若是运气好还能得到些线索。”
“就是就是。”陆铭连忙接话,他怕再晚上片刻,他们两人能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