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有回答,好像还没有发现昭昭。
猫妖绞着手指,两条腿因为纠结挣扎而并的紧紧的,这只道行尚浅的猫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尾巴不知何时露馅了,又长又白的一条尾巴,在屁股后面轻轻晃着,生怕人看不见似的。
“我问,你是从山下来的吗?”昭昭再次开口,这次的声音足够大,男人终于回头。
他向昭昭招招手。
对方的耳朵尖一下竖起来了,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好像除了息尘,还有有着息尘气息的慧十六以外,昭昭总是格外抗拒别人的接近。
小草沙沙响,男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是充满诱惑引导的口气,“我是从山下来的,你要吃一些吗?”他从背篓里拿出那只烤鱼,撕下来一块儿,油亮诱人地拿手指捏着,是刚好够人张开嘴巴舔舐入口的。
昭昭一听他从山下来,眼睛一下就亮了,他摇摇头:“谢谢你,我不吃这个。”
男人喔了一声,自己就着干粮塞进嘴里了。
他没搭理昭昭,昭昭却有许多事要问他。他走到他身边,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男人都能感觉到他那条长尾巴卷着微风轻轻浮动的气息。
昭昭终于开口:“你再上山的时候,能为我带点儿吃食来吗?”
原来这只贪嘴的猫儿想吃别的么?男人心中有了定论,面上不显:“你想让我给你带什么呢?或许你一齐和我下山看看,喜欢什么我带你去采买可好?”
昭昭摇头:“我不能下山。”
他澄澈的蓝眼珠清透美丽,波光粼粼:“我要在山上等我的心上人。”
上次他下山时看见了,凡人买东西需要铜板交换,但他没有铜板,昭昭从娘亲的百宝囊中摸了摸,很不舍地掏出来一颗夜明珠,“这个给你。”
他见男人久久不语,语气中已经有点可怜了:“这个应该够了吧?”
男人打量他那副期期艾艾的小模样,终于张开手:“够了。”
他毫不客气地拿走了猫妖的夜明珠,他递给他的时候还很依依不舍地摩挲了很久,怕男人再不耐烦,还是快快给他了。
“那...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帮我带些新鲜玩意儿吧,凡人都喜欢吃的。”
他不是为了自己贪嘴,男人心中有了结论,语气接近循循善诱:“是为你的心上人带的吗?”
猫妖点点头。
他向猫妖招招手,两个人已经靠的很近了,昭昭轻轻挪了挪,他能感受到这个凡人身上的气息,说不上是什么,但是很香,很香,像猫在草丛中扑蝶时嗅到的花香。
猫妖的眼神一下迷蒙了。
“我叫贺兰春。”他纤细修长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碰到了猫妖的头顶,指尖在他蓬松的头发丝里摩挲,终于碰到那一颤一颤的耳朵尖,猫被他一碰,一下就跌在男人身上,贺兰春半圈抱着他,另一只手撸了撸他摇摆的大尾巴,从尾巴根开始,一直摸到了尾巴尖尖,昭昭唇角溢出一丝轻吟,他的双腿并的紧紧的,胡乱扑腾的手被大力揽住,叫他半点不能挣扎。
猫真傻,猫不知道别人早已识破了他的身份,又给予了旁人如此贵重的夜明珠,此刻若贺兰春心怀不轨,猫妖的小命就难保了。
贺兰春的指尖沿着他薄薄的脊柱往下,轻轻碰了碰,那是一尾很漂亮的金色蝴蝶,在猫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睛在阳光折射下呈现出十分美丽斑驳的鎏金色,可就当那蝴蝶轻轻舔吻猫妖的身体时,却被一道隐形的力量轻易摧毁了。
【有人在他身上下了禁制】
还真是恶趣味,贺兰春思忖,看着如此宝相庄严的佛子,竟然也会做这种像是野兽撒尿圈领地的事情。
可瞧着这只猫,却还是半点不知情的样子。
贺兰春掐了个响指,那只猫一下清醒了。
他完全遗忘刚才发生了什么,记忆里空白的一块被贺兰春填平:“那就像你我刚才约定好的,明日晚间我带着吃食来,我们再从这里见面,好么?”
昭昭与他约定过么?昭昭眨了眨懵懂的眼睛,记忆告诉他好像是有这回事。
昭昭起身与他道别,可是刚爬起来,大腿根泛起难言的酸软,让他险些站不住。昭昭白绸缎一样的大腿根轻轻颤着,他还努力维持着体面,粉嘟嘟白嫩嫩的小脸蛋显得过分真诚:“那,拜拜,明天见。”
“明天见。”
昭昭晕晕乎乎的回到了息尘修行的寒潭,雪白的浪花飞溅,可那里头已经空无一人,昭昭眨眨眼睛,有些疑心自己看错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睁开,面前罩下一片阴影。
昭昭仰头,看见了一身雪白湿衣的息尘。他冷白的面庞像月亮,却并不柔和,显得很有距离感,可是昭昭却笑起来:“你吓坏我了,那么长时间闭关修行,你饿了吗?我给你准备了吃食...”他抬手,要去揪住息尘的衣角,却被他轻飘飘躲过去。
连句话都没有,他径直越过昭昭,好像他是一团没有实体的空气。
昭昭看着息尘的背影走远,他吸了吸鼻子,小动物对情绪的敏锐直觉让他明白息尘比入寒潭修行之前要更冷,更硬了。他为的这样的变化感到伤心,眼泪泡在眼底蔓延,那双湛蓝色的眸子水洗一样的干净,可是昭昭揉了揉眼睛,连同眼底的泪花一同擦去了。
他坚定而决然地望向息尘的方向,又重新绽开笑容:“息尘,你等等我呀!”
息尘照旧修行,昭昭却满心忧愁。
他为息尘这样的变化而感到难过无措,息尘不理他,他就去烦慧十六,这个呆呆小和尚从来不会发脾气,昭昭坐在石凳上,慧十六在扫院子。
他捧着脸颊碎碎念:“息尘怎么了?他不认识我了么?”
——“慧十六,难道念佛的人都和你们一样,眼中只有佛法无边,只会念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么?”
——“我是那样的喜欢他,可是他却不曾看我一眼。”
他很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