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姓巧合不足为奇,可这不见倒好,一见面竟两看难别。而后信物一对,滴血认亲也摆到明面了,二人竟真是父女
这事蹊跷地很,杨怀仁却当众承认多年前确与一青楼花妓结识相恋。后逢战事,二人被迫分离,岂料那妓子怀有身孕,艰难之中诞下一女
杨怀仁不愿亲生骨肉沦落在外,力排众议,让身份卑贱的杨萧映认祖归宗,从青楼出身一跃成为相府千金
时隔多年,仍然是奉天城内值得喋喋不休的奇事
……
云祝谦称此次百官宴八方豪雄,共聚明堂。他饮尽一盏琼浆,戏谑地笑:“诸臣同席,文首武领,这该多热闹。”
借着斟酒的间隙,他瞥见抚琴人唇角藏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云祝谦凑近稍许,好整以暇看了半刻,才意有所指地问:“公子不爱看戏吗?”
齐绪修侧眸看去,很快又收回来
他指上不停,琴音流转间默了须臾,月华倾照挂在青衿。他顶着一张温润亲和的长相,此刻漫不经心拨开长弦,毫不忌禅地说:“八方虎狼,共逐一鹿,血戮太重,我一介凡夫俗子,岂敢苟同。”
齐绪说地随意,面色半分不改,倒让云视谦觉着意外,能听到平素谨言慎行的齐请修说这些,实是难得
云祝谦则不理会自己是否被视为虎狼一列,心底还挺赞同这番说辞
他举盏装下一轮水中月,望着山去云流,不疾不徐道:“好歹共乘一艘船,我怎么能让你错过这出好戏呢?”
齐诸修不置可否,兀自按停颤弦,惟余静寂
帆阔水远,高船直发玉京州
……
"不然……淮安世子不正在路上?”
筵席未散,主位上锦袖一拢,回道:“那可不一样,江南有淮安王坐镇。难不成镇北侯能替晟王作主?若待贵妃娘娘亲开金口,岂不是……”
忽然竹帘卷起,韩洄约莫是最后一个到的,席间两侧人一齐看去,见到来人纷纷哑口止声
“总督大人?!可算盼来了……”
芈竹最先反应过来,忙不迭从主位站起要去迎人
韩洄神色无虞,挥手拒了
芈竹便站在原位朝他一躬,吩咐小厮给韩安置了邻边位面
他笑意吟吟向韩洄敬一杯酒,其余人也跟着举盏
在座诸位都是出身奉天乃至五州有头有脸的家氏,平日游手好闲,最爱喝酒高谈。其间但凡有官职的,也是些徒负虚名的家伙
韩泗虽是世族一派,却与京都这等公子哥大相庭径
他不是韩氏嫡妻所出,戴着庶出的帽子却爬到了禁军总督的位子,颇受杨怀仁器重。没几个世家公子不怕他的,不少人因身世打心底瞧不上韩洄,却也只敢肚里暗自腹诽
没人知道韩洄听了几时,多少有些坐立难安。芈竹却不在乎,仍招呼酒肉
韩洄自顾抿一口酒,并不去管几人奉承搭话,歪头瞥见楼下人影,忽而又有了兴致
……
杨亭月听着丫鬟外出采买糕点,却听见一群醉酒的人议论自家小姐的遭遇,她只给了八个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随即抬眸瞧见桌上好几个朱盒,她方才一直不怎么回话,此时忽而主动问:“买多了么?”
“哎呀,小姐!”丫鬟似乎才想起来,转而一改愤懑,笑嘻嘻道,“遇着韩大人,他见我是小姐的人,便让掌柜的把后厨所余都装来了。”
“小姐,这可不怪我!我可推拒好久了。”
杨亭月不回声,视线落在糕点上方,一动不动
丫鬟还欲说些什么,猛地被来人打断
杨亭月连忙起身行礼,恭敬道:“父亲。”
“老爷……”
丫鬟收到示意,默默退了下去
杨怀仁坐下,杨亭月已经斟好茶奉上前
“怎么还不歇息。”杨怀仁接过茶盏,瞥见桌上食盒,神色不变道,“天色不早,莫要贪口舌之福。”
“是,父亲,本是留着明儿用的。”
杨亭月微微垂首,杨怀仁点头道:“坐下吧。”
待她坐定,杨怀仁又道:“今夜情况如何?可应我的话,遣人与晟王府问安?”
“是……今早已经差人过去了。”杨亭月顺从地垂下头,放缓了声,“殿下……并未多言,收了礼后,又回送了几样东西。”
室内莫名静了半晌,杨怀仁拨着茶盖,神色漠然
他只不过作些表面功夫,试试谢延的态度,果然不出所料
“早些休息……”杨怀仁搁盏,慢慢起身。刚走没两步,又回过头嘱咐道,“近几日,要多些准备。”
杨亭月俯身行礼,只应是
她心里明白杨怀仁所言何意,从小尊礼循规,便是不懂,也只能一味应好
三月夜里风微凉
杨亭月似无所感,站在窗口吹了半晌。面无表情差人撤下食盒,盥洗过后就预备着躺下了
三月夜里难入眠
杨亭月是如此,她无声无息翻了几个身,险些把守榻的丫鬟惊醒,仍是没能入睡
她不再动弹,放任思绪胡乱纷飞
晟王……
北野……
酒楼……
其实晟楚铁骑入城当日,她也出门瞧了几眼
杨怀仁没明说,她自不愿抛头露面。杨亭月就站在酒楼二楼凭栏边,借着雾纱朦胧打量几下
奈何人声嘈杂,杨亭月不想久待,匆匆回府
后边的消息都是听丫鬟絮叨得知
桀骜不羁的殿下是如何大张旗鼓从北野带回一人,又是如何放在心上,下马都得自个伺候
幕离长帷把人挡的严严实实,但看身姿就知是个绝世佳人
丫鬟一撇嘴,认真道:“肯定没有小姐好看,不然,怎会戴着幕离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杨亭月骤而出声,回道:“确是惊为天人,外貌不凡。”
当丫鬟还在惊讶她是怎么看见幕离之后的脸,杨亭月已然陷入思忖
杨亭月躺在软枕,回想起那一日风牵纱角,马上人恰时抬眸,与楼上人四目相对
青袂翩跹,惊鸿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