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伤及他人,只打算耽延杨氏回程,彼时有人撺掇内乱……”他神色复杂,侧眸瞥一眼,接道,“杨氏定然无法全身而退,却不曾想雀乔知州搁置奏报事宜……”
屋内陷入沉寂许久,虞温桓莫名心悸
“你好天真啊……”
虞温桓闻言,猛抬起头
宋观棋兀地笑起来,他不愿再多解释,只平和地说:“瘟疫一难,说到底,你们是罪无可恕。北街一行同伙已经埋了,虞山余人也会安排人照看。”
“经年血冤难以一时昭雪,你且去黄泉路等消息罢。”正说着,他骤时松开手
长刀“哐当”掉在虞温桓面前,继而头上传来宋观棋平静的嗓音
“我不喜欢血腥味。”宋观棋褰裳转身,淡淡掷下一句,“东街枫亭别院倒是个好地方。”
……
风云动荡的雀乔历经两月有余,才渐渐平息波涛,百事俱兴,重归正轨
官衙当众处死几名瘟病防招期间作乱的人,告示黄纸黑字大张,杨太爷的清白是回来了,可四街八巷的百姓不减滔怨,以至于回程当日,一出门便撞见横尸
他被吓地六神无主,晕着被上扛上马车
话说雀乔出了这般大乱子,云氏必然坐不住。果不其然,实自雀乔封城之日,云祝谦当夜就收到密信
奈何雀乔虽在眼皮底下,却终究不属于云氏的地盘
云含章深谙此间,倒也不明说,茶闲饭余之际对云祝谦几番旁敲侧击
云祝谦耐不住唠叨,应下妥协,即日启程去登门拜访如今晟王府上的当家人
府中随仆被遣地一干一净,云祝谦不能顶着云家的名头去
他称云含豫一声姑姑,与谢延的关系自是不会太疏离,反而更甚
回想谢延刚受恩封王,从北野来到雀乔的时日。受云含豫所托,又有云含章说教,云祝谦只得“勉勉强强”纡尊降贵,主动接近这位极负盛名的殿下
岂料二人趣味相投,很快玩作一处,混熟只用了半月
此后泽国万里,凡是新奇有趣的事物,都被两人尝玩个遍,自此二人各式陈飞漫天
那时何等恣意快活,不消胜说
但也仅限于此……
云祝谦不禁如此想,烧酒入肠,他在狂风中十足清醒
他马停雀乔,却不许人去给晟王府打招呼,挑了往日常来的酒楼,自顾先饮了个痛快
隔壁震耳的哄响强行把视线拉去
对家异常热闹,不知是哪家新人姻合喜事,豪掷千金,包下一整座酒楼,大摆宴席
朱阁坠锦,悬红蔽空,啰鼓宣天,笙乐不绝
宾客如织,谈笑喧阗
他一手倚在阑干,一手胡乱抓起酒壶,直往嘴里灌
红绸长垂系缚高窗,戾风拽落几许,半挂在绳。楼下有小厮举着长杆去挑,急地直擦汗
长街游人熙攘,一辆简素的马车就空停行
赶车多月,人马还未泄势,车子却毫无征兆先使坏半个轮子
因派人去拉新车来,不需多长的时辰,也就没有进酒楼歇息的打算
行人来往不断,身边并无侍从,齐绪修忧心琴被磕坏,躲在摊贩错隔里
长琴束布,裹地严严实实。花上鸢见琴高近人,要去帮忙抱拿,却被温声言拒
小厮仍挑弄着绸帘,楼上人看了半晌,再欲举杯时才觉瓶空
云祝谦提刀起身,下楼时往柜台丟下块金锭子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掌柜的喜出望外,堆笑送人
云祝谦不胜其烦,到槛外时摆手挥退。他酒还未醒,霎时击来冷风
那小厮架不住,腕粗的竹竿直往下倒,牵连红绸一同砸向底下的布摊
众人惊呼之时,云祝谦已经飞身上去
一眨眼,高竿被稳稳接住,阔宽的红绸却难接,盖地一方光蔽影绝
左右伤不着人,云祝谦递开竹竿,随意拍去飞尘。后功名不留,隐入人海
他避着那段锦绸移身,摩肩擦踵间被挤进偏仄错隔,恍然发现这还有个被大绸埋住的人
想也不想,伸手去抓
有人相助显然轻松不少,齐绪修掀开最后一角,瞬时周身凉爽
匆急太过,他无心考虑其他,恢复清明的一瞬,忙不迭查看背后的琴
突地左侧响起一道清朗嗓音:“琴能比人还要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