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舐着上边的紫砂壶,烫人的热气从壶嘴喷薄而出
正是时候!
“嘭嘭嘭……”
庭外闹了起来,婢仆慌乱的脚步声渐近,踏地长廊桐板“嘭嘭”响
不多时,腰挂锋刀的锦衣卫涌进瞿府,快步长廊入内,惊却残枝寒鸦
瞿悉秋上无老下无小,二十又九尚未娶妻,府邸比起盛京其他显贵寒碜不少,整个宅子上下不过几十仆从,如今都被赶到府中空地
报信的丫鬟半路被劫,瞿悉秋听着不小的动静,甚至不曾探头去看,毕竟有人特意来讲
“茶酽霜浓,瞿大人好兴致!”
来的是奚如峰,他毫不客套,鞋底沾了泥点子,径直跨入槛内
瞿悉秋并不理会,不疾不徐斟满两瓷杯,馥郁茶香登时萦绕开来,他抬手作“请”的姿势
“你倒坐的住……”奚如峰在对案坐下,搁下绣春刀,却没碰那杯环绕热云的茶,“你动手如此明目张胆,得多谢苏子明这墙头草,不然今日来,可不止做个筏子就罢休了……”
奚如峰兀自笑眯了眼,抬手欲搭上对面人的肩,却落了空。他也不生气,屈起的双指自然垂落,一下一下叩响木案
瞿悉秋神色不变,不动声色挪开了身子。他轻轻吹散雾气,抿下一口茶:“莫须有之罪,即便你翻了整座宅子,也坐不实我的名。”
闻言,奚如峰顿住,面色几变。他坐直腰,端起了茶盏,含笑道:“咱们之间,也算得上同舟共济,何须遮遮掩掩,是与不是又如何?”
“话说的漂亮,既如此,做什么搜这么仔细?”瞿悉秋放下杯盏,侧眸看去
窗外闹声非凡,四下慌乱仍不扰此处闲情雅致,品茗二人面上风轻云淡,三言两语间陡生剑拔弩张的气势
奚如峰抿着温茶,用茶盖掩住瞿悉秋的视线,压着声道:“好歹走个过场,陛下的眼线不少。”
瞿悉秋肆无忌惮道:“许你承诺的是苏子明,联合世家也是苏子明,左右都是苏子明一人之言,何见可信?我看,不是有陛下的人,而是你要找我的人。”
说罢,他扯出一抹冷笑,正面对上奚如峰
“瞿悉秋……”奚如峰也搁了瓷盏,缓缓转过头,“你我之间,何必要闹得难堪?时至今日,你还有路可退么?”
奚如峰冷下眉眼,槛外来了锦衣卫,对他摇了摇头,便知道自己又扑了空
来来回回,这宅子早被翻了个底朝天,却是半分蛛丝马迹都没寻到。瞿悉秋鲜与人合,奚如峰少有与他正面对上,可每次争锋较力皆落下风,瞿悉秋表面一派儒雅气度,实则心比铁硬,手段狠辣
“这么提防我不好吧,这是又要我无功而返?可让我与那头怎么交代?”奚如峰撑起身,皮笑肉不笑
“小心驶得万年船……”瞿悉秋侧开脸,“破釜沉舟那一套我不喜欢,且安心等着。”
“狡兔三窟。”奚如峰从齿缝里嗤出一声,语调转冷:“破釜沉舟不喜欢,釜底抽薪如何?皇亲贵胄、国监儒生,瞿寺卿可担得起?”
“瞿某拭目以待……”
话落,瞿悉秋鞠躬作揖,送走了愤然甩袖而去的奚如峰
被聚赶作一处的仆从也散了,此刻低眉顺眼的小厮赶来,正好撞见铩羽而归的锦衣卫
最前头的神色怪异,奚如峰眼尖,一下便注意到
“等会……”奚如峰豁然止步,逼近几步,“你……抬起头来。”
那小厮被吓得脸色煞白,无措地左顾右盼,就是不敢抬头
奚如峰压低眉锋,张口欲出声,猛地被一道清冷嗓音打断
“过来……”
听到叫唤,小厮忙不迭往后头跑去,急地差点就摔个酿跄
奚如峰回头,弯眯眉眼,笑意却不达眼底
瞿悉秋神色自然,将人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奚如峰恍然大悟般自顾点了点头,收回打量的目光,步伐都轻快许多
直到目送气势汹汹的锦衣卫走远,瞿悉秋才回过头来吩咐道:“退下吧。”
小厮得令,连声应好,匆匆走开
瞿悉秋抬眸看向余下仆从,挑出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替我去趟苏府,送信。”
后者不解问:“听闻苏大人近来并不在府上……”
“照做就是……”
话毕,他翩然拢袖,双眼却盯着面前人,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