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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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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秋高风送爽,叶色摇曳,斑驳影落窗棂间

淡淡的清竹香萦绕鼻间,拨开青白晕染的帷幔才见书案前坐了一人,右手提笔,俯首不知写着什么

嫣红长裙尾摆蜿蜒过地,萧潇拱手行礼,腕上银链荡起清脆悦动之响:“楼主,赵嵘书信之事有眉目了……”

宋观棋停了笔,抬眼却见一众人。他无言将竹简书笺推至一旁,点头示意面前人坐下。许长均蓦地从帷幔后走出,“银霜”被搁置一旁,在旁边清理出一片空地

没等萧潇开口,花上鸢不知道从哪冒出,一转星眸,开口便是对纸上内容进行剖析

“爱熏香,定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又吃药,肯定体弱多病”,她又拧紧眉头,叹道:“身残志坚,即使重病仍醉心诗文……”

木下青听不下去,屈起双指轻敲下这胡思乱想的脑壳,道:“这是永清帝赵澜写的,哪来的文弱书生?看潇姐怎么说……”

萧潇将纸信递到宋观棋面前,这才开口道:“这长生丸,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确是十全的补药……这清竹香嘛……”

她抬指点向一处墨迹,道:“多了一味寄连子,便是剧毒……不过剂量少也无碍”

宋观棋沉默良久终于启声问:“长生丸与寄连子共用会怎样?”

箫潇略一踌躇,答道:“药性相冲,剂量少也能称得上慢性毒,若是多的话……剧毒,无药可医……至少,我还未听闻过有解方。”

宋观棋指尖一顿,停了叩桌的动作,淡淡道:“原来如此”

众人不解,齐声问:“什么?”

“赵澜尚是太子时,传言极尽孝心,在崇义帝体弱卧榻时日日近身服侍,还特意向孝宁求了清竹香的方子,以助眠安神。寄连子味淡,掺进香里也难发觉……”

许长均不禁挑起眉,不解道:“那干赵嵘什么事?还特意写与赵嵘何用?”

“寄连子在靖国难得,且不是什么必需品,宫中自然不常备着,而赵嵘当时已是及冠,不住宫中,买药自然方便些……”

花上鸢惊愕道:“他好好一个太子,弑君干什么?”

宋观棋摇摇头,垂下眸子暗自思忖

崇义多妃多子,赵澜生母不过是从二品的嫔,母族无甚势力,加上其本身不是好争性子,冷落无宠是再合理不过。赵澜也并未多出色,也因为好拿捏这点,宋临双才从一众皇子中选了赵澜

赵澜早年间虽不受崇义帝青睐,可后面被抬为太子。有宋临双扶持,赵澜用不着担心后患,完全没必要对崇义痛下杀手。这么做虽说对地位并无有损,却也没半分好处,顶多泄了几年的愤恨

恨?

有何可恨?恨崇义当初冷落他母子俩?亦或是有其他恩怨是不被旁人所知的……

几人思虑无果,都噤了声

半晌,宋观棋恍地睁眼,似是刚反应过来,道:“有件事须同各位说一声,我与先生商量好了,迁谍楼入楚。”

在外旁听了半日墙角,手中正提着金笼逗鸟的秦雾顿时丢了玩心,花上鸢更是眼睛瞪的溜圆:“什么?我们要走了?去哪?楚国!?”

秦雾一步并做三步上前,惊道:“不是,啊?这么突然?那我去收拾东西了”

两人咋咋呼呼,那鸟都随主扑腾起来。没过半会,消息被传了个遍

宋观棋无奈轻叹一口气,扶额道:“不是现在,现今城内外搜查森严,须等皇家冬狩。”

还欲再说什么,却来了人传话,林如海唤他……

这会子,怕是同齐绪修叙完旧了,他该领罚了

半个时辰前

竹声窸窣,烛华明灭,寒风带雨湿窗木,月影叠重草色深

林如海倚在罗汉床上,凭着微弱的火光翻阅手上经书,听见有人禀报来客了,也只淡淡抬眼扫过去

这一眼,方才睡意便登时荡然无存,那双布满沧桑的眼睛猛地睁大,还欲凑近再看分明那道青色的身影

起身动作太大,带翻几上茶杯,沾了一袖凉也不管不顾,差些就要摔倒在地

那道青色身影忽地晃过来,林如海被扶起,齐绪修忙给人拍背舒气

林如海喘息好一阵才缓过来,只听身旁人先开了口,声音微颤:“老师,尚安好否?”

林如海转身抓住齐绪修,泪眼婆娑,哑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说:“绪儿,何苦……寻一个……已死之人呢?何苦……”

齐绪修不回话,两人俱是无声落泪,好一阵,才上了座谈起旧事今情

“靖国百年根基已毁,高树纵有参天之势,固土之根,可内生蠹蝝①,中空之树,终成倒木。大厦将倾……”林如海吐出一口浊气,继续缓下声:“老师问你,同老师走可好?”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不过是随世沉浮的一叶孤舟,风浪不饶人,何求不沾衣……枯木残叶,竭落于渺尘,如此终了。”齐绪修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带着几分释然:“绪修此生遇贤师,心已足矣。已不求其他,或生或灭,随缘去了。”

“绪儿……”林如海不忍地低下头,清热滴落纸间,将那句“缘来则聚,缘去则散②”晕开一“散”字

偶来轻风,吹得书页翩飞,扰动窗外一枝新生的芽晃颤

偌大房间再次恢复寂静,林如海探头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齐绪修缓缓举步跨出槛,心下思绪纷乱

跨出这一槛,再见又是何时呢?

青袍只带起一阵风,又归为无声天地

宋观棋与齐绪修在廊上碰见了,他本想侧身走过,却被抬手拦了步

宋观棋侧眸去看,拦住他的人却不回头,好半晌都没动作

“你与老……先生……何必,先生从未怨过你……”只丢下这么一句没头尾的话,齐绪修便走了

宋观棋却怔了好一会,才回神继续往前,离那道门的距离很近了,视线落至槛前的空地,不由地沉下心来

他轻车熟路在那跪下,这跪了无数次的地方

往常最怕得不到林如海的认可,所以一旦出了什么错,宋观棋便会自觉地到此处罚跪。即使从未提过这种惩治,可林如海也不会阻止

宋观棋已算的上一无所有了,再承受不了任何人或事的离开

可林如海当初为何身处囹圄?皆因朝堂纷争,所谓的奸党,也不排除宋家。救了林如海的是宋窈,不是宋家。可要求林如海帮曾经仇人复仇,简直……可笑。林如海从未道恨,可宋观棋心里却生了一根刺,直扎地心口血肉模糊

雨势应情地涨了,斜泼入檐,湿了半边袖

好半晌,蓦地察觉到后面有动静,飞溅的雨点竟被掩住。还未来得及回头看,林如海便出现了,如从前一般站至帘笼后,宋观棋只能瞥见那一袭灰袍的衣角,长久的沉默不禁让他五指攥紧衣袖

良久,他才泄了气般,俯地磕头,乌黑长发散落在侧:“先生,弟子有罪……”

“我知道,平日/逼得你紧了,才会做此下策,对不对?”林如海泪痕未干,眼眶又再次湿润,嗓音急促又沉重,道:“可是,怎么找他?你师兄最恨如此,如今却不得不陷入这场漩涡。滥用权力杀人……他守了多少年不入朝政……你为何变得如此,你告诉我,为何瞒着我!”

宋观棋深埋着头,一言不发,无声湿润了眼前梧桐板木

“先是赵嵘,再到李肖然……你难道不明白为何从不让你碰谍楼的任务?杀意难止,你恨得杀伐果断,也恨得面目全非!受屈不改心,然后知君子③……观棋,我知你心不在建功立业,便只想你修身渡己。可如今,你一头栽在仇恨里,便如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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