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被拦在门外,仅有几人被带进内院,最后只有宋观棋入了书房
屋内陈设简单,一律的暗沉沉,架上放着几个古玩,也是青灰色,仅有北面墙上的仕女图着了艳
烛火晦暗不明,独见画中女子一身绯色,体态端正,衣袍却似描着威风的猛兽
苏子明坐书案前,他体型偏瘦,却刚好能将那画掩住,招呼着宋观棋在对面坐,丫鬟低头添了茶便匆匆退下了
在旁人被遣散后,苏子明才开口:“不知:楼主近来如何?应是很忙吧?”
宋欢棋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指腹擦过那一处栩栩如生的艾菊①,漫不经心应道:“是啊,不然今日定是亲自来见大人的……”
苏子明讪笑:“不妨事,来了便好……这次只是想找几个人,行事需秘密谨慎,不知可否……”
宋观棋这才抬眼看他:“什么人要您这么大费周章……”
苏子明凑近,低声道:“不过是些奴仆罢了……之前牵扯宋府罪臣,被我看押了,近来却失踪不见……”
听到这,宋观棋心下了然
这些罪臣的奴仆到底去哪了,当然只有宋观棋知道,不将这些人交给大理寺,苏子明自己看押,看来他对那笔匿迹的钱也感兴趣……
许久,宋观棋才从书房里出来
却见谢延竟然老实待在门口,倒是令人有点意外
廊上,两人正向外走着,谢延却似不经意凑近,又微微侧低过头,在旁人看来只不过是移眼瞧路罢了
他仗着有些身形上有些优势,恰好挡住了旁人的视线
对着身侧人耳语,热气喷在耳郭上,有些痒,让人不禁想抬手去碰
宋观棋的手却顿在半空,又缓缓放下
耳边故意压低的声音却格外清晰:“找着一封书信,是李肖然的笔迹……”
宋观棋心头一颤,没说什么,却加快了脚步
正走到大门,内院却起了动静,后面却突然起了火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从火光跑出,衣裙沾着火星子也不管不顾,大喊着“好玩好玩,烧了烧了。”
后边一众仆从追来
心觉这女人有些熟悉,宋观棋却认不出,正暗下思忖,身旁的谢延却眸光一沉
谢延轻轻拉住宋观棋的手臂,带着人径直走出了大门
宋观棋不明所以,谢延上了马车才道出原因
好似才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那纨绔模样:“方才起火的源头,是我进的房间……”
听这情形,应是似有疯症的女子点的,可是如何这么巧?素不相识,却在不经意间帮了一把……
宋观棋抬眼看他,眸光里带着几分探究
谢延笑的一脸无辜,道:“在盛京,我唯一的人脉可只有公子了……”
似是想起什么,他收了笑意,从怀中掏出那封书信递给宋观棋,却没再说里面写了什么
宋观棋打开信,里面只有寥寥几句,却让看者不由得收紧了手……
翌日
是夜 龙钟寺后山
昏暗的房间里,只燃了一盏灯
冷风从窗缝窜进来,烛火晃动,舔舐着上面纸张,灰烬随风而逝
林如海眉头拧成川字,眼角的细纹难掩沧桑,开口仍是苍老的嗓音,又多了几分沙哑:“如此卑鄙小人,不过为着讨好三大家,竟做出这般散尽天良的事!枉为人……”
又突然剧烈咳起来,宋观棋忙上前扶住
林如海却反握住宋观棋的手,宽厚的手掌满是老茧,莫名让人心安
他又道:“公子啊,要走了,我们得走了……”话里少了方才的激愤,只剩宽慰
宋观棋却难得不回应,他还不想走……
其实不用这封信也能料到,李肖然和当年事脱不了干系。宋窈既是他的妻,宋府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连追随者都并数受了罚,李肖然却安然无恙……
其他人都可以先走,宋观棋却不能,他的仇,他的恨都在这,想杀的人近在眼前,若是离了靖都,日后再想动手难上加难
林如海却将他心中所想看透,劝道:“公子,你我本是同舟济,但老夫行将就木,如今局势动荡,只得苟延残喘……乱离难自救②,公子千万保全己身。”
宋观棋还想说什么,对上林如海的目光,心中不由得一沉,只好作罢
见他点头,林如海叹道:“夜深了”
随即目光一转,看向许长均,道:“以后谍楼的事务你和长均尽量别出面,快些回去歇息”
宋观棋应是,转身往外走,路过许长均与人对视一眼,以表提醒
宋观棋走后,许长均便低着头站在林如海面前
刚才那一眼,便知要挨训了
小的时候犯错还能躲在宋观棋后面,程叔只会在一旁看笑话。公子则会替他说好话,可这样的次数多了,林如海每次训他都支走唯一的帮手
林如海咳咳两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榻上的人沉声道:“身为楼主近卫,却要公子亲自出面应敌,若是暴露了身份,你我怕是现在早已人头落地,公子偶尔冲动,你也应拦住他……”
林如海又招手示意人过来坐,许长均却只是走近
林如海摇摇头,话锋一转,又道:
“‘银霜’是程骁传给你的,他从前行事张扬,以后尽量少带出门,恐被认出。”
许长均攥紧了佩刀,点头应是
林如海起身拍了拍许长均的肩,语重心长道:“你和观棋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看不得任何一个有事,可是身为侍卫。你要记住,只能做利刃,而不是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