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净摇头,越过他看向白乘风,“什么叫让我忘?你难道还想要抹去我的记忆吗?”
白乘风避开他的眼神,冷眼望着妖王,“你竟将妖王带回九曜宫,净儿,你当真糊涂了。”
钟离净嘲讽一笑,“糊涂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你?”
白乘风抬指化出剑意,剑指谢魇,“不管如何,妖王胆敢混入我九曜宫,便是在挑衅我九曜宫三千年声望,今日,本座必诛之!”
谢魇嗤笑道:“白仙尊,你自己跟魔神勾结的账还没算清,反倒急着诛杀我这个妖王?”
白乘风面色沉下来,拂袖一挥,春风霎时溢满整座大殿,而后化出地面的法阵,钟离净惊了下,拧眉道:“你封锁了整座大殿?”
白乘风道:“今日妖王走不得,妖胎也绝不能留。”他望向钟离净,眸光柔和几分,却语出惊人,“而净儿你,会忘记过去的一切,往后便听为父的安心接掌宫主之位。”
钟离净问:“若我不愿呢?”
白乘风冷声道:“由不得你!”
他说罢指尖剑气化剑,射向谢魇,谢魇毫不犹豫揽住钟离净退开来,剑气落到身后摇篮,轰然将摇篮炸开来,根本不见妖胎,只见一条幽黑蛇蛊飞窜而出,扑向白乘风。
白乘风一指斩去,面色难看,“净儿,你骗我!”
钟离净随谢魇退至远处,失望目光望向那同样被剑气震碎的玉匣,里面是一个玉瓶,但玉瓶破碎后流淌出来的只是普通的灵液,“你不也在骗我吗?由始至终,你就没想过将补天化灵浆交给我,是不是?”
白乘风道:“补天化灵浆乃是九曜宫至宝,我既然要除去妖胎,如何能将灵药交给你?”
钟离净质问道:“你要除去妖胎,究竟是因为妖胎是我的污点,还是因为魔神认为妖胎或许是海神转世,才让你对他们下杀手?”
白乘风斥道:“住口!”
谢魇提剑斩去,“你做得出来,又怕别人说出来?”
白乘风抬指凝起剑气,一指挡下那一剑妖火,紧跟着化出三道剑意攻向谢魇,“妖王既然自己自投罗网,本座今日便先斩灭你!”
“你行吗?”
谢魇笑得极挑衅,挥剑化去剑意,便又闪身攻向白乘风。这正合白乘风意,他也召出了本命剑风杀,肃杀春风一起,满室凌乱。
连上首玉座上的傀儡娃娃也在剑气之下滚到角落,钟离净看在眼里,沉声说道:“这里是白千仞的洞府,他已经死在你手里,你连他生前最后一点痕迹也要彻底抹去吗?”
白乘风果然有所迟疑。
谢魇当机立断,放出妖火,白乘风一时不察,匆忙躲开,不料钟离净忽然掐诀放出阵盘。
红白双鱼跃于上空,飞出许多禁制所化的金光锁链,倏然缠上白乘风的灵剑与双手,白乘风挣了挣,竟提不起气,沉眉望向钟离净,“净儿,你也要为妖王与为父为敌?”
钟离净缓缓摇头,“不,我只是不想你再错下去。”
“我错了?”
白乘风听来只觉得可笑,“我错在何处?错在我成了道盟盟主,为斩杀老鬼自断道途重伤后还被自己的义子和妖王联手所困吗?”
钟离净听他分明是顾左右而言他,“白乘风,事到如今,这里只有你我几人,你还是不愿承认你与魔神勾结重伤老院长的事吗?”
白乘风沉下脸道:“净儿,你根本不懂。但你以为,你与妖王的一具分身便能困住为父?”
谢魇被看出只是一具分身,倒也坦然,抬掌取出一枚灵气深厚的宝珠,“我来九曜宫的虽然只是一具分身,可白仙尊不妨猜一猜,我手中有这天命珠,今日能否困住你?”
白乘风脸色大变,猛地望向钟离净,“净儿,天命珠这样大的机缘,你居然给了妖王?”
钟离净倒是觉得他这样吃惊实在不应该,“我知道魔神也想要天命珠,难道义父也想要?”
谢魇攥紧天命珠,笑得很是得意,一张俊美的脸越发妖冶,“如何,白仙尊可是怕了?”
白乘风没有理会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钟离净,“如今为父被你们困住,净儿又想做什么?”
钟离净说道:“跟我去找顾师叔祖他们认错,将你跟魔神勾结之事一五一十交待清楚。”
白乘风闻言却在发笑,“你要为父承认与魔神勾结?若为父当真去认错,顾师叔他们会放过为父吗?你可有想过九曜宫三千年声望何存?可有想过,我会因此丢了性命?”
钟离净摇头反问:“难道你一直这样藏着掖着与魔神勾结便是对吗?白乘风,做错了就该认错,你是盟主,是九曜宫宫主,你曾为道盟自断道途,这些事很多人都记得。只要你回头,自然还能活下去!”
白乘风冷笑道:“净儿,你还是不懂,一时对错根本不重要,道盟那些老家伙此前所为难道就是对的吗?你明明被他们骗过一回,为何还愿意相信这个藏污纳垢的肮脏道盟里会有你想要的正义?那倘若为父不回头,你又要怎么做,你要弑父吗?”
钟离净看着他好一会儿,抿了抿唇,说道:“我不相信道盟,但我曾经相信过道盟的执剑之人,我相信当年的道盟盟主,可如今若连你也已经堕落,那我会亲自揭穿你。”
谢魇走到钟离净身侧,见缝插针道:“白仙尊,阿离给足了你颜面,若他不是顾念父子情分,你勾结魔神重伤天道院老院长的事情早已经在道盟传开,什么九曜宫名望,什么盟主脸面,早就该丢尽了。”
白乘风与钟离净争执得再激烈,都只是父子吵架,谢魇则不同,白乘风沉着脸望向他,讥讽道:“竟不知极乐宫宫主何时也管起了道盟之事?莫非还想入主我道盟不成?”
谢魇笑看钟离净,“若是阿离是九曜宫宫主,我愿做宫主夫人,若他是道盟盟主,我也可以是盟主夫人,入主道盟,也并非不可。”
“可笑!无耻!”
白乘风连声斥骂,额角青筋直跳,他深吸一口气,望向上空双鱼阵盘,唇边勾起一抹苦笑,“想不到我亲手送回净儿手上的法器,最后还是被用来再次困住我这个义父。”
钟离净眼底有些惭愧,“你知道我一直想杀魔神。”
“但他却与魔神勾结。”
谢魇按住钟离净手背,微凉温度却给他带来安抚,钟离净心神一定,清冷双眸恢复坚定。
“你不仅是盟主,更是我的义父,你不该这么做。”
白乘风面色顿了顿,冷冷望向谢魇,“你日后自会懂为父。而你也不该将妖王带回九曜宫,不过无碍,为父会亲手替你解决他。”
谢魇一听就知道自己被迁怒了,他也浑然不在意,笑问:“那不知白仙尊打算如何解决?”
白乘风冷哼一声,被禁制困住的手掐诀凝起一簇血光,他分明被禁制桎梏提不起气,此刻却化出一道剑气,一剑斩破所有禁制,阵盘被击飞,钟离净这个阵盘主人也受到了反噬,张口吐出一口黑血来。
那黑血落到木质地板上,泄漏出丝丝缕缕的妖气。
这无疑是昭显着他体内妖毒未解,又被反噬所伤。
谢魇扶住他,“阿离!”
钟离净本想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余光却瞥见白乘风正召回灵剑风杀,春风剑气杀意无声,直指谢魇后心,他忙一把推开谢魇。
“当心!”
谢魇趔趄站定,眼见剑意袭来,妖剑再覆上暗紫妖火,挥剑斩去,蛇影跃出,震慑春风!
大殿在春风与妖火肆虐下一片狼藉,钟离净缓了口气,召出金鳞剑,一并对上春风剑意。
即使有天命珠的力量可以借用,谢魇这具元婴期的化身还是太弱了些,钟离净出手后,二人联手很快化解了这道春风剑意,也逼得白乘风倒退半步,若有所思看向二人。
“好啊,原来净儿也隐藏了修为,看来你这次所得机缘不小,不过为父不想伤你,你先退开,待为父斩杀妖王这具分身再与你谈。”
钟离净方才是使出了大乘中期以上的力量,不过他服下丹药伪造的身中妖毒的表象仍在,料想白乘风还是认定他不便出手,只是白乘风说要与他谈,钟离净免不得好奇。
“你想怎么谈?”
白乘风道:“待斩了妖王的分身,为父再与你谈。”
白乘风的话让谢魇忍不住笑出声,“就算我今日来的只是一具分身,可我有天命珠在手,又与阿离联手,白仙尊,我记得你可是身负重伤,前不久又在鬼窟总坛拼尽全力化自身为阵眼,想来这趟去讨伐假魔神也是伤得不轻,你要如何与我们斗?”
白乘风指腹抚过风杀剑身,指尖血光竟一寸寸剥去了剑刃上的春风,化为赤红萧索的杀意,也在同时灼散了萦绕在他周身的温润春风,他抬眼望向谢魇,眉心缓缓浮现出一道朱红火纹,染红右眼眼瞳。
“仅凭我这一具重伤之躯,确实难以与天命珠相斗,但眼下再无外人,我也不必再藏了。”
霎时间,煞气将春风取而代之,他的剑意不再温暖柔和,而是一片赤红,犹如无边血海。
钟离净漆黑眸中倒映那片赤红,眼瞳忽地一颤。
谢魇同样不可思议,“白乘风,你……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