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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第二百一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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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是妖王!”

虚空中的螣蛇虚影缓缓消散,只余下一道悬在血月之下的黑袍身影,于海风中,衣袍猎猎。他的面具不知何时摘下,眉心螣蛇妖纹紫焰灼灼,一双阴冷妖邪的琥珀竖瞳似不悦地睁开,居高临下望向白月珩。

“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是说我,跟这只狐狸?”

毫无疑问,他听见了钟离净与白月珩的对话,白月珩浑身一震,想都没想转头就想跑。

钟离净回眸看去,“跑?”

妖王固然可怕,可这个神秘人同样狠辣,白月珩咬了咬唇,可怜巴巴地在原地蹲下来。

谢魇见状冷哼一声,“回头再收拾这只满口胡言乱语,胆大包天到敢攀扯本座的臭狐狸。”

他转眼看向钟离净,眸光霎时温和下来,点头示意,便转头飞向压棺石三妖,眼底战意正酣,“压棺石老前辈,巨魔猿老前辈,晚辈还没有打够,你们怎么这般不经打?”

这话无疑是在讽刺他们在自己面前倚老卖老,别看谢魇只受了轻伤,衣衫略微凌乱了些,压棺石、巨魔猿和灰衣老仆三妖却比他狼狈数倍,一看就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尤其是巨魔猿,原形狼藉,更是断了一条手臂。

巨魔猿捏紧拳头,浑厚妖力在断臂处重新生出一条手臂,他气息粗重,俨然气得不轻。

“想不到,你这几百年的小泥鳅,居然真的寻到了螣蛇传承!看来,这次是我们失算了。”

谢魇笑道:“你们要做什么,本座不是不知道,可那天妖堂一人不出,你们两个老家伙反倒自己亲自来寻本座自投罗网,这不是被天妖堂当棋子了吗?如何,可要唤他们过来相助,好让本座一网打尽?”

压棺石周身涌现一股阴气,将他身上那仿佛被剑斧凿过的石头裂痕修补完整,原本便枯瘦青黑的老妖,面色越发阴鸷,“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也想连斩我们多位大妖?”

谢魇扬声一笑,妖力化剑,覆上暗紫妖火,说话间便掷向压棺石,“不信?那便试试!”

三妖原本离得不远,那妖剑袭来,压棺石面露讶然,急忙抬掌反击。反观一旁还没来得及喘过气的灰衣老仆看着战局再起,面色有些微妙,与巨魔猿不约而同飞退百丈。

压棺石咬了咬牙,至阴妖气将妖剑化去,怒道:“你们躲什么?今夜我们已经得罪狠了极乐宫,你们当这亲师父都能杀的小泥鳅能放过我们?何况我们本就是要取他而代之,眼下何不爽快些,联手将他击杀,待极乐宫无主,我们三家正好平分!”

谢魇嗤笑道:“还没打完,就妄想分我的宝库了?”

他这便运起妖力,身后螣蛇虚影再现,暗紫妖火与沸腾海水上灼灼燃烧,窜向另外二妖。

“你们两位也不必犹豫了,现在才想逃跑?晚了!”

妖火袭来,巨魔猿与灰衣老仆再度被卷回战局。本就暴躁的巨魔猿捏起拳头狠狠砸向谢魇,那灰衣老仆也不得不再祭出黑焰掌。

几位大妖全力一战,强横妖力肆意席卷月海,白月珩脸色惨白,赤鳞面色也紧绷起来。

钟离净暗暗摇头,有些无奈。

“看来是打上头了。”

可方才有青石棺震慑,三妖联手还是让谢魇更胜一筹,眼下三妖联手其实也没讨着好。

压棺石漆黑双瞳暗了暗,忽然说道:“数月前,小妖王与那人族的白仙尊一战,看来也不是全无收获,不过老夫听闻,你与白仙尊结仇,似乎不只是因为古仙京的矛盾。”

谢魇手执妖气所化、妖火加持的长剑,挥剑击退巨魔猿的拳头,又避开了老仆的掌风,不知为何压棺石边打边说起闲话,一双琥珀竖瞳忽而冷厉下来,持剑斩向压棺石。

“再不叫天妖堂那三个老家伙来,你们可撑不了多久!”

压棺石抬手接住妖剑,便是妖火侵蚀,也咬牙笑道:“老夫知道,三月前,天澜城大乱时,那个从九曜宫中逃出来的妖族就是小妖王,当夜在北蘅城外渡雷劫的人也是小妖王你!但那时你身边还有一个人!”

谢魇看他那阴沉的笑容,眸中杀意更深,狠狠踹开压棺石的手,杀招欲出,偏不巧巨魔猿又凑了过来,而压棺石倒飞出数十丈,所过之处海水高高飞溅起,趔趄数步才在海面上站住,咳出一口黑石碎末。

压棺石捏碎手中碎石,阴沉的脸上笑容诡异。

“听闻小妖王似乎与一人族有染,还将他带回妖族,藏在了申屠疾那座神秘至极的金麝岛上!不仅为其闯入九曜宫、与白乘风为敌,又为四处搜寻救命灵药,更是为其躲在金麝岛三月不出,妖王将那人视为心肝,定不会让他离开你身边太远的吧?”

白月珩修为不高,却极敏锐,闻言那双狐狸眼第一时间看向赤鳞身边裹着斗篷的钟离净。

果不其然,压棺石的身影突然消失在海潮之中,下一瞬便出现在了钟离净面前,枯瘦如干柴一般的手臂猛然朝钟离净脖颈抓去。

“我赌他,就是妖王的软肋!”

说时迟那时快,待察觉到压棺石靠近时,便是离钟离净最近的赤鳞也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只阴森如黑骨的爪子靠近钟离净。

谢魇攥紧剑柄,扬声怒斥——

“老家伙,你敢!”

压棺石畅快大笑,“哈哈哈!看来老夫猜对了!抓住你的软肋,我看你如何与我们斗!”

说罢,他狠狠抓向斗篷遮掩下那一截细白得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拧断的脖颈,可还未靠近,手臂便被两根白皙如玉的手指压住。

那两根手指只是在他手臂上轻轻一点,压棺石的身体如被泰山镇压般,手臂动弹不得。

压棺石狰狞的笑容变得僵硬,用力挣扎,可在对方手指压制下,他根本无法靠近对方,细看才发觉对方指尖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灵力,已如绳索一般,牢牢箍住他的手臂。

他的目光转为惊疑,抬眼看去,这只在他眼中脆弱漂亮的手腕上悬着一只银蛇手环,斗篷遮掩下,他腰间甚至缀着一串华而不实的珍珠坠子。在他看来,这分明是个羸弱的人族,可当他再往上看,便对上一双淡漠的冰蓝眼眸,叫他心头猛地一震。

“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快死了吗?至少也该修为大跌!你怎么可能比之前更强了!”

他知道他之前什么修为?

隔着面具,钟离净一双冰蓝眼眸微眯起,眼神犹如在看死物一般,语气淡淡提醒谢魇。

“急什么,要打就好好打,这个,我先解决了。”

谢魇怔了下,心头一松,也笑了起来,抬手拂过剑锋,带着焚天妖火斩向巨魔猿和老仆。

“知道了,辛苦阿离了。”

三妖联手对付已然得到护心鳞的谢魇都有些困难,何谈少了一个压棺石?巨魔猿与老仆对着越战越勇的谢魇,已开始有些忙乱。

见远处压棺石仍一动不动,竟当真被钟离净压制了一般,巨魔猿怒道:“老石,你在干什么?别说你连一个人族都对付不了!”

压棺石同样咬牙切齿,他也想挣扎,可就算是他出了全力,也没办法撼动钟离净分毫。

便是修炼数千年,什么场面没见识过,此时此刻,面对这种状况,压棺石也难得慌了。

“修为在我之上……你不是妖王带回来那个人族!”

钟离净眸中金光浮现,透着寒意。

“你知道那个人族是什么人?是谁,告诉你的?”

这话似是触犯到什么忌讳,压棺石面色大变,脸色阴沉下来,另一手朝钟离净拍出一掌。

“若不是那人,非要来蹚这浑水,你也活该死于我手!”

赤鳞急忙上前,“道友!”

钟离净缓缓摇头,紧扣住压棺石手臂的手指微微一动,压棺石掌中阴气竟化作水汽散去!

赤鳞脚步顿住,没再近前。

白月珩见状瞪大双眼。

旁人尚且如此震惊,压棺石更是不解,可体内阴气似乎被凝固一般,无法调用,这叫他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双目死死盯着钟离净。

“你……究竟是谁!”

钟离净冷眼看他,语气淡漠,“你们妖王的心肝。”

最后一字落下,压棺石那条枯瘦的手臂覆上一层冰霜,又似乎是海上水汽凝结而成,眨眼的功夫,便将他的全身由下而上冰封起来。

这股神秘的力量,似乎能将他毁灭一般霸道强悍,压棺石忽然面露惊恐,忙开口求饶。

“别……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钟离净漠然道:“不必了。”

他收紧五指,砰地一声——

冰霜破碎,连带着里面的压棺石本体也化为了黑色灰烬,被海风吹散,悉数没入海里。

海面上有过片刻的寂静,而后是白月珩后知后觉被惊吓到倒地的声音,因脚下冰面早已皲裂,他无意之中半个手掌碰到了海水。

妖市外的海水极冷,冻得白月珩一颗心都坠入冰窟。

清脆水声引来钟离净的注意,叫他一双冰蓝眼眸看过去,白月珩近乎本能地摆手求饶。

“别,别杀我!”

白月珩此刻是恐惧的,也是庆幸的,好在他刚才没有对这个人用媚术,否则……先死在这个人手上的应当就是他不是压棺石了。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居然一出手就将压棺石那样在妖族横行霸道数千年的老前辈本体都给捏碎了,就连压棺石都亲口承认,这个人的修为在他之上……

他方才还亲口承认他就是妖王带回来的那个人族!

人族,竟如此恐怖?

赤鳞也颇为吃惊,看向钟离净,良久没能回神。

“道友……厉害。”

钟离净没说话,只瞥向白月珩身后。白月珩感觉他的眼神不对,求生的本能叫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珠子飞快转着,想着求饶之法,稍微冷静下来,便察觉身后不对劲。

有些冷,怪异的阴冷。

莫非……

白月珩忽而反应过来什么,毫不犹豫掐诀运起妖力,绯色妖力如月光一般在海面铺开来。

便在这时,一缕潜藏在水下的青烟残魂浮出水面,紧跟着,是充斥着怒火的一声怒斥。

“白月珩!你敢出卖老夫!”

那团青烟正是压棺石的残魂!

白月珩确定无误,手抖了下,又清楚地知道钟离净还在身后看,他连忙用妖力将那团青烟困起来,殷勤地双手给钟离净奉上,往日风情万种的白云阁少主看着很是狗腿。

“前辈,您看,这家伙想逃走!”

他将压棺石的残魂献给这个人,只盼这人别杀他。

可这也气坏了压棺石,“白月珩!若没有老夫,你早已成了狐族弃子!你以为你出卖了老夫,他们就会绕过你吗?天真!我知你狐族的九尾天狐血脉自有保命之法,你若此刻施展秘法,带老夫离开,老夫那灵柩堂与棺山岩洞的宝贝都给你也无妨!”

钟离净偏头看去,一言不发。

越是如此,白月珩就越是紧张,他压下急促的气息,一脸正直无辜地看着钟离净,“这老东西,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前辈放心,他方才还想逼您杀我,我可不会再上当了。这老东西向来看不惯极乐宫,不知暗里动过多少手脚,前辈千万别放过他!”

压棺石勃然大怒,“白月珩,你敢!若老夫能逃出去,来日定第一个先活活撕碎你……”

白月珩一心要那压棺石的命换自己的命,自然不可能再让压棺石逃出去,他急忙打断压棺石的话,警觉地划清界限,“我管你之后怎么样,你要杀我,我不可能救你的!”

他就是故意说给钟离净听的,说完眼巴巴看着钟离净,“前辈,您看,这老东西不能留!”

钟离净凝望着那双绯红的狐狸眼,“不用媚术了?”

他竟看出来了!

白月珩面色僵硬,连忙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前辈饶了我吧!”

钟离净倒觉得他这样就没意思了,兴致缺缺地移开眼看向赤鳞,“交给大长老了。这压棺石似乎知道不少东西,看来有必要将他带回去好好盘问一番,说不定会有惊喜。”

“好。”

赤鳞看了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先前被白月珩坑害的怒火也散了一半,将压棺石的残魂收入了手中玉戒空间,又故意瞥了白月珩一眼。

“那这位白少主……”

他笑得太和善,也太可怕了。

白月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咧嘴冲二人笑,分明是月狐,眼下竟是乖巧地像小狗一样。

无人知他心跳得有多快,也无人知他有多害怕。

钟离净只淡声道:“他说他与妖王曾相依为命,我想是不能动了,你去问你们家妖王吧。”

赤鳞摸了摸鼻子,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多问一句,他真的没想挑起主上道侣之间的争端。

而说起谢魇,没了压棺石,灰衣老仆似乎心有戚戚,巨魔猿很快落入谢魇手中,被重伤打回人形,狼狈摸样再无先前半分嚣张?

巨魔猿倒在海面上,看着谢魇与远处的钟离净同样颇为忌惮,“妖王,就算本座和压棺石落到你们手里,天妖堂也不会放过你!”

“少废话,本座也没说会放过他们,那块又臭又硬还晦气的石头没了,你也一起吧!”

谢魇心念一动,长剑射出,化为螣蛇身影,杀意激起千重海浪,张口欲吞噬巨魔猿。

巨魔猿的重伤之躯急忙运气反击,忙不迭求助老仆。

“应老!你就这么看着?”

老仆本欲上前,却又犹豫不定。

顷刻之间,螣蛇虚影将巨魔猿完全吞噬,化为齑粉。

但一缕残魂却在第一时间逃逸,谢魇轻嗤一声,挥出一道妖力,将这残魂封入了储物戒中。

“跑得掉吗?”

谢魇说着召回妖剑,拭过剑身妖血,笑看灰衣老仆。

“如何,离火洞还要执迷不悟?”

灰衣老仆看了看被他手中依然锋利的妖剑,再看钟离净那边,回想起连本体都被捏碎的压棺石的下场,不用想也知道,他不是谢魇的对手,更别提那边那位似乎修为更高。

二打一,他必输无疑。

而这浑水,他本可以不蹚……

老仆也有些懊悔自己今夜似乎有些太贪了,犹豫须臾,闭眼收起了黑焰,识趣地认输。

“是我输了。我与我家小姐原本只为寻求进阶机缘出山,想来是这两个家伙特意将千毒磷火芝的消息送到我们主仆手上,我们是被利用了,但也的确对不住妖王与大长老,那株千毒磷火芝,我们不争了,回去之后,我离火洞也会给妖王送来赔礼。”

谢魇原本也没想跟离火洞为敌,这老刁奴固然是蛮横了些,可他背后之人是那位神秘强大的离火洞主。谢魇轻哼一声,似笑非笑道:“若本座今夜没来,我家大长老只怕是过不了你这离火洞老奴这一关了。”

老仆苍老面色有些难堪,很快又躬身赔礼,“都是老奴的不是,妖王恕罪,待老奴送小姐回离火洞后,定会带赔礼去极乐宫赔罪。”

倒是能屈能伸。

谢魇便化去妖剑,“最好如此,否则……倘若本座二人联手,未必斗不过你们离火洞。今夜之事,你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回去之后即刻离开妖市,不得延误。”

老仆暗松口气,恭敬躬身。

“是是,都听妖王的。”

谢魇冷哼一声,隐去眉心上的螣蛇妖纹,飞回钟离净身边,拍了拍手,才走近钟离净。

“阿离,没让你失望吧?”

钟离净没有搭理他那明着炫耀暗里邀功的话,看向老仆,便见老仆飞身回了岸上妖市。

“就这样放他走?”

谢魇耸肩道:“这老奴主动求和,我也懒得与他争了。再僵持下去,恐怕天妖堂那三个老东西收到消息,也会赶过来围堵我们。”

钟离净可没忘记他刚才挑衅巨魔猿和压棺石时说过的话,“你怕,刚才还让人叫他们来?”

“不过耍嘴皮子功夫,我是妖王,能轻易认输吗?那块压棺石真是没眼力见,死的不亏,阿离哪里是我的软肋?分明是我的靠山!”

谢魇说出这话时可自豪了,比自己战三妖还骄傲得意,却看得旁边的白月珩大跌下巴。

这还是他认得的妖王吗?他怎么感觉,妖王跟他方才向钟离净讨饶时的表现有些相似?

不……

白月珩觉得,妖王比他更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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