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宫自创建至今才三千年,底蕴远远不如几大上宗,布局比起几大上宗也颇为简陋。
云端上肃穆缥缈的仙宫,仅有正、中、后三座大殿以及六堂十二院,即便已然十分宽阔偌大,比起几大上宗还是差得远,连太上长老们闭关的后山也退居天澜城外百里。
但即便是底蕴极深厚、后来又吞并了一部分古族势力的几大上宗,也从不敢小瞧九曜宫。
因为九曜宫与天澜城是一体的,整座天澜城都听九曜宫调动,九曜宫小,天澜城可不小。
天澜城有内外两城,能容下十个九曜宫,比几大上宗的宗门也都大上数倍,更有无数听命九曜宫的修士,满城皆是九曜宫的弟子!
九曜宫布局简单也有好处,各院除内门弟子外,其余弟子多在天澜城,能留在九曜宫的皆是内门弟子、真传弟子,洞府都很宽敞。
钟离净在九曜宫自然也有自己的洞府,因为白乘风的偏爱,他的洞府占了灵池边最好的位置,灵气充沛,位置几乎是挨着九曜宫的核心中殿,即便有敌袭,也伤不到他。
不过钟离净如今倒是盼着有敌袭,好让他有机会带人走出九曜宫,可惜九曜宫有着固若金汤的结界和重重法阵,一般外敌打不进来,何况钟离净的洞府中还遍布着他从小到大打下上千道灵符加固过的法阵。
时隔多年,再回到洞府,熟悉又陌生的法阵让钟离净不禁有些感慨,同时感觉安心不少。
至少有他布下的层层法阵在,旁人很难伤到鹿灵羽。
师徒二人入了院中,法阵隔绝外界窥探,钟离净步伐便沉重下来,没等走进房间,踉跄几步扶住水榭栏杆,硬撑着那口气就泄了。
“师父?”
鹿灵羽懵了下,忙不迭跟上,见到钟离净面色苍白,嘴角还有一缕血丝,惊得瞪圆眼睛。
“师父何时受的伤?”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想扶钟离净又不敢碰他,“师父,你伤在哪里?”
钟离净扶住胸口缓了缓,抿去嘴角血丝,摆手道:“无碍,只是方才硬接剑宗长老一道剑气,震出了些许内伤,师父洞府中的灵池灵气充裕,我就在这里调息片刻便好。”
他出身海国,有一半人族血脉可以在陆地行走,但骨子里还是喜欢水的,他的洞府中立着一座阁楼,楼外便引了一大片灵池水,一直引到楼下水榭。池水深百尺,直接连通洞府外的灵池,不说灵池水本就灵气充沛,池底又用灵珠辅助聚灵养元。
可以说,钟离净洞府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一不精心,无一不昭显了白乘风这个义父的偏爱。年少时他也时常下池散心,险些搬空了白乘风的储藏,掏空他的古籍钻研法阵,随意取他的材料制灵符。
打从认识白乘风那天起,白乘风对他一直都是有求必应,可以说就是把他当亲儿子养的。
可如今……
钟离净微微侧首看了眼灵池,不着痕迹拧起眉头。
剑宗长老的剑气不负盛名,但白乘风方才没落到他身上的春风剑意也是伤上加伤,钟离净索性就地在水榭木质地板上打坐调息。
鹿灵羽放心不下,“不如我去求盟主给师父疗伤吧?”
钟离净闭目运气,“不必……外面还有人在看着,我不想惊动他们,我伤势不重,就这样吧。”
洞府中有法阵在,顾剑声送他们到门前就走了,但他带来的弟子们还在外面守着,也不知道是在保护鹿灵羽,还是在监视钟离净。
因法阵影响,外面的人看不到门内二人,洞府里的师徒二人却是可以看清楚门外的人。
鹿灵羽探头往外看了眼,也不太敢去,便放弃了这个念头,皱着小脸守在一边,“师父放心疗伤,不管是谁来,我都不让他靠近!”
明知自己的法阵能拦住大多数想进洞府的人,小徒弟的承诺还是让钟离净感到一丝暖意,被血丝染红的唇角微扬,艳若染霜红梅。
“别怕,师父没事。”
话是这么说,鹿灵羽乖巧点头,但还是眼巴巴盯着他,生怕师父又在硬撑,那可是剑宗执剑长老的剑气,师父敢硬接,不要命了?
诚如鹿灵羽所想,钟离净的内伤也没他说得那么轻松,他调息了半日,才将紊乱的灵脉疏通,将侵入经脉的霸道剑气一点点化去。
彼时天色已晚,钟离净撤去灵力,一睁眼,说好守着他的鹿灵羽果然哪里也没去,不过人正靠坐在廊柱下,早已经熟睡过去,在月光映照下,他眼底两抹乌青很是分明。
这几日小徒弟没闲着,替他跑来跑去的,也累坏了。
钟离净无奈摇头,没有惊醒他,取出一件雪色披风给他盖上,便悄无声息地走出洞府。
门外几个九曜宫弟子仍在,见到钟离净匆忙行礼。
“钟离师叔祖。”
身为白乘风义子,钟离净在九曜宫辈分高到离谱。
钟离净也不知他们是几代弟子,点了点头便往外走去,几个弟子对了一眼,默默跟上。
钟离净自是察觉到了,停下脚步,侧首看向他们。
为首的弟子是头一回见到九曜宫钟离圣君不戴面具的模样,被那双仿佛含着冰霜的眼睛看着不由红了脸,但对他仍是敬畏居多。“师叔祖,顾长老吩咐下来,您与鹿少主若要出门,便让弟子们寸步不离保护。”
“保护,还是监视?”
几个弟子不知该如何回答,都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都是奉命行事,又是小辈,钟离净也没兴趣跟他们计较,回头接着往外走。几人只留了一个守在洞府门前,其余人纷纷跟了上来。
高居虚空的九曜宫离明月更近,流淌着银白月光的灵池上漂浮着一朵朵金莲,灿若星河。
夜间的九曜宫,少有弟子出没,过分寂静让跟着钟离净的几个弟子心中多少有点忐忑。
这位钟离师叔祖本就是出了名的冷漠暴戾,今日又硬闯九曜宫,虽然弟子们不知他做了什么,可宫主安排弟子监视他,怎么看都像是这位师叔祖闯了祸,惹恼了宫主。
他们也怕师叔祖拿他们出气,好在一路都很安静。
钟离净的目的地不远,不多时就到了一处殿宇前,径自进去。几个弟子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跟上,因为这里是今日被九曜宫宫主亲手清理门户的白千仞的洞府。
听闻钟离师叔祖与白师叔祖向来不和,今日还是钟离师叔祖将白师叔祖押回来的,白师叔祖已死,钟离师叔祖来他的故居做什么?
钟离净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他自入九曜宫百余年,来白千仞这里的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可都到了门口,他便进来了,没料到今夜来这里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与钟离净的洞府不同,白千仞的洞府殿台楼阁处处透着奢华庄严,钟离净一入中庭,便见前殿里灯火幽明,他脚步微顿,抬脚走上台阶,殿中的人听到声音回头看来。
殿中那人一袭月白色长衫,清雅矜贵,正是沈阙。
见到钟离净,沈阙似乎有些诧异,很快便颔首示礼。
“大哥也来了。”
钟离净默然点头,目光越过沈阙,打量起殿中布置。
白千仞性情暴躁,又喜好奢靡铺张,殿中摆设多是精致华美的无用之物,不算多,因为他爱砸东西,近年来不常在九曜宫,陨落之后,在洞府中留下的痕迹竟也不多。
沈阙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站着一名相貌极漂亮的青年,钟离净看过去时,后者立马低头,怯生生的。或许是因为胆子太小,又有些呆板,让人有种这青年相貌再好,也只是初看惊艳,再看却有些平庸。
钟离净眸光一顿,便回到沈阙身上,“你怎么在这。”
沈阙看向台阶上空荡荡的玉座,轻叹道:“今日二哥就在我们面前陨落,他是犯了错,弟弟不好说什么,可心中难免有些伤感,便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大哥也会过来。”
白乘风四个义子里,唯有沈阙是个纯正的人族,他出身不低,沈家不算古族,比不上几大上宗,却也是千年大族,众兄弟中数他脾气最好,最会做人,逢人都带三分笑。
钟离净没有怀疑他今夜来此也是逢场作戏,沈阙与白千仞不似与他这般僵硬,到底是年纪相仿,又一同长大的兄弟,就算没有太多兄弟情,相伴多年,总是有点感情的。
只可惜,白千仞今日死时身魂都已化为飞灰,沈阙来这里也只能看看白千仞留下的物件。
他不开口,沈阙又道:“我们兄弟几人中,唯有二哥,不管何时,总心心念念着义父,今日回来时,二哥本已被魍魉珠反噬重伤,能见到义父,想来他走时也没有遗憾了。”
钟离净转眼看他,忽然问:“你可怨我逼死了白千仞?”
沈阙讶然反问:“大哥怎会这么想?今日大哥带二哥回来,是因二哥有错在先,义父为九曜宫清理门户,自也没有错,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立场,怨不得谁。今夜大哥过来,我想大哥应当也已经放下与二哥过往的恩怨,逝者已矣,还望大哥节哀。”
钟离净沉默须臾,“老三,还是你说话最好听。”
沈阙笑道:“大哥若喜欢,何时找弟弟来说话都可以,正好这阵子大哥都在九曜宫,义父说大哥将来会接掌九曜宫,弟弟如今掌管宫中许多庶务,也该早些交给大哥才是。”
钟离净摇头不语。
沈阙知情识趣,这便告辞。
“人死如灯灭,过往种种便让他过去吧。大哥刚回来,想必在外奔波许久也累了,弟弟便不扰大哥清静了,大哥早些回房歇息吧。”
即便往日与这弟弟并不亲近,也不知沈阙的关心是真心还是假意,单说沈阙对他并无敌意,钟离净就愿意跟他多说两句,“去吧。”
沈阙向来礼数周全,拱手行了一礼,才带人离开。
二人走后,钟离净在殿中站了一阵,转身正要离去,余光瞥见地上多了一枚玉珏,似乎就在沈阙方才带来的那个青年站过的位置。
那水色玉珏通透莹润,泛着丝缕灵气,绝非凡物。
“玉无双?”
想起那青年的身份,钟离净微微皱起眉头,这小白兔一样跟着沈阙的,不就是玉家家主的小儿子,天心宫两位宫主的嫡亲弟弟吗?
不过这孩子天赋平平,被玉家众多天骄比到泥地里,据说很小就被送出玉氏,还不是送去天心宫,而是送去早已经落魄的平海宗。
可以说,这就是个从小被父母放弃的可怜孩子,直到玉清摇兄妹二人成了天心宫宫主后,念着一母同胞的兄弟,总想把人接回去。
可幼弟不愿回家,又不知怎么一直跟着沈阙,搞得玉清摇很不高兴,还找钟离净要说法。
要不是这样,钟离净能跟她一碰面就没好脸色吗?
她弟弟要跟着沈阙,不说沈阙有没有为难她弟弟,这跟钟离净更没关系,找他干什么?
说来今日天心宫也带玉清摇来了,钟离净思索了下,招手用灵力将那枚玉珏卷到手上。
玉珏只是寻常灵玉,除了精雕细琢的天心宫宫纹后,便再无其他。钟离净回想着今日在九曜宫正殿时玉清摇的表现,不确定她是不是要投诚,便将玉珏随手收入储物戒。
被这玉珏一打岔,本就对白千仞的洞府极为陌生,不知要做什么的钟离净也无意再次多作停留,他走到大殿中央的玉座前,取出一物放在座上。若白千仞还在,定能一眼认出这是他一直想让钟离净还他的人偶娃娃,说不准还会没出息地抱着哭。
钟离净半阖眼眸,幽冷黑瞳中似悲悯,又似冷漠。
“白千仞,若你心中仍有遗恨,便怨我钟离净一人吧。”
他嗓音轻柔,也无需任何人回应便离开了,门外守着的几个弟子见状忙不迭跟着他离去。
众人走后,空荡无人的前殿大门被守门的道童重重合上,大殿内一室死寂,只是多了一只躺在玉座之上,咧嘴傻笑的人偶娃娃。
走出白千仞的住所后,钟离净便回了洞府。鹿灵羽已经醒来,正焦急地在水榭里转来转去,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找师父,又怕自己一走师父就回来了,还要师父去找他。
所以一见到钟离净,鹿灵羽就欢天喜地地跑过来。
“师父,你去哪儿了?”
鹿灵羽也想扑到钟离净身上,又怕碰到他的伤,到跟前时便刹住脚,小心地扶住钟离净。
钟离净瞥了一眼门前几个弟子,便带鹿灵羽进来,安慰道:“我没事,只是出去走走。”
见那几个弟子还在门外守着,鹿灵羽皱紧眉头,刻意压低了声音问他:“那师父的伤……”
钟离净道:“无碍。”
鹿灵羽还是不放心,扶着钟离净回房,还好钟离净虽然离开九曜宫多年,洞府中阵法一直在运转,寻常人进不来他的洞府,这么多年过去,阁楼上的房间依然干净如初。
钟离净自小在海皇宫长大,布置也是古朴简单,没太多生活痕迹,但该有的还是有的。
鹿灵羽扶着他坐下,打开茶壶看了眼,又要去打水煮茶。钟离净会心一笑,出声阻拦。
“不用,坐下歇着吧。”
鹿灵羽羞愧得脸都红了,敲着脑门,“都怪我太困了,不小心就睡着了,师父你罚我吧?”
钟离净摇了摇头,“你这几日也累了,先睡一觉吧。”
他这么说,鹿灵羽更惭愧了,揪着手指头欲言又止。
“师父,其实,我是自己来天澜城的,我担心师父,所以赶过来看看,结果没想到……”
他越说越小声,偷偷看着钟离净的神情,心虚道:“我前脚跟七大上宗的弟子说着师父让我传的消息,后脚就给九曜宫弟子抓了……”
钟离净倒没有多少意外,“你替师父办事,既然已经到了九曜宫,师父便会护你到底。你是在天澜城被抓到的,而不是在羽皇殿,说明白乘风目前还不打算为难羽皇殿。”
鹿灵羽眼睛亮起来,“真的吗?那要这么说来,师爷爷应该不会因为我迁怒羽皇殿吧?”
其他的钟离净不确定,只能说:“若有意外,师父会背下所有罪责,你便说是被我蛊惑。”
鹿灵羽忙摇头,“这怎么可以?”
“事实便是如此,有什么不可?”钟离净眼底闪过一丝讽刺,“你也无需过早担忧,至少目前来看,我们这位白盟主还不会要我的命。”
鹿灵羽面露迟疑,“师爷爷……盟主这次很生气吗?”
钟离净哪里不知他这个徒弟还想着再帮忙挽回一下他们僵硬的父子关系,过去多年来,鹿灵羽知道他在意白乘风这个义父,没少劝他,只不过这一次,钟离净依旧摇头。
“事已至此,不必多说。”
鹿灵羽想了想,又摆手说:“没事,我回头找个机会给大哥传信,让他来接我就好了。”
钟离净提醒道:“九曜宫外有护宫结界,寻常飞鸟只进不出,羽族眼线怕是根本进不来。”
鹿灵羽愣了,“啊?”
钟离净勾唇一笑,不紧不慢道:“莫急,你一个羽皇殿少主到九曜宫做客,白乘风自会给你大哥传信,届时他们会派人来接你,只是白乘风未必会放人,我会再想办法。”
鹿灵羽忧心忡忡地牵住钟离净的衣袖,“我不是怕盟主会对我动手,我只是不想师父因为我被迫留在九曜宫,不想让师父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我走了,师父就没有顾忌了。”
钟离净并未生气,回到曾住过百年的洞府,他的心境也平和许多,“这次确实是我连累了你,在我离开九曜宫前,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去。如今白乘风已经放出话,道盟会与天道院一起讨伐鬼窟、清剿玄幽古教余孽,不用太久,天道院就会派人过来。”
对天道院,钟离净还是了解的,“现在天道院是石蕴代掌院长一职,林酌月已然闭关,若天道院来人,应当会是石蕴这个代院长亲自前来,他若来了,我便能让他带你走。”
鹿灵羽喜道:“那师父……”
钟离净摇头,“我还走不得,但白乘风一心要让我继承九曜宫,我在九曜宫便是安全的。”
鹿灵羽转喜为忧。
钟离净抬手揉了揉他发顶,温声道:“不必太过担心,那些事,没有你想得那么艰难。”
鹿灵羽感觉师父今夜格外温柔,反而更加忧愁。
“师父是不是不开心?”
钟离净缓缓摇头,“你若困了,便去楼上睡吧。”
师父明显心情不好,鹿灵羽哪里放心上楼睡觉?
鹿灵羽眼珠一转,说道:“我不困,这还是我头一回来九曜宫,反正这几日要住在这里,师父能不能跟我多说一些九曜宫的事?”
钟离净今夜确实心绪不宁,想过白千仞今日的死、想过被他牵连的鹿灵羽,也想过腹中妖胎的未来,白乘风的态度让他明白,若要留下腹中妖胎,他便不能留在九曜宫。
鹿灵羽心思敏感,钟离净稍微有点不同他便能看出来,钟离净也很无奈,索性一时也想不到办法,他便随鹿灵羽说起了九曜宫。
从顾无名创建九曜宫到九曜宫的三殿六堂十二院,抹去魔神顾繁也是九曜宫初代宫主这些事外,钟离净挑着能说的简单介绍一遍,而鹿灵羽听了一阵就开始偷偷打哈欠。
羽皇殿消息最是灵通,鹿灵羽身为羽皇殿少主,又是钟离净的徒弟,怎会不知道九曜宫的过去与现状?不过是想让钟离净转移注意力,分心到别处,莫要太过忧心罢了。
鹿灵羽忙活了几日,先去天道院,又赶来天澜城,修为仅有元婴期,哪怕有羽族天生的极速,他也耗尽了灵力,早就筋疲力尽。
钟离净自责自己连累了小徒弟,又哪里会怪罪他?
但今日发生了太多事,钟离净也没什么心思说话,便将卧房让给鹿灵羽让他修炼,独自去了楼下水榭,听着水流声安静纂刻玉符。
唯有在布阵与刻符的时候,他能真正静下心来思考。
他该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修炼时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两天,羽皇殿的人就先赶来了,来的是钟离净认得的羽族白三长老,带人来的却是五师叔和沈星渊。
见到久违的五师叔顾行远,钟离净眼底有些讶异。
他这五师叔与三师伯顾剑声是同门师兄弟,但顾行远天赋不如上头的师兄,如今才刚合体期,多年来一直在后山随众太上长老修行,磨练剑意,为何突然回了九曜宫?
他们来时,鹿灵羽还在灵池里捞灵鲤,钟离净不出门,他也跟着不出去,但他性子跳脱闲不下来,一身牛劲都用来捉弄一池灵鲤。
顾行远带着白发少年和羽族三长老进来时,正好看到鹿灵羽衣衫湿透,头顶灵鲤的傻样。
白三长老先是松了口气,随即一脸心疼快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