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登时一阵惊呼，有种人人自危的危机感。

鬼尘剑指上空，将魂力凝聚于剑锋，眼神阴鸷地盯着钟离净，“我说过，世人都要信命的，钟离净，你的天命便是死在碧霄宗！”

十数个鬼族人悉数围着他就地打坐，闭目掐诀，将身上的魂力都献祭给他，庞大的魂力凝聚成一团黑雾包裹的光球，悬于剑锋，霎时阴风阵阵，风云骤变，电闪雷鸣。

黑云自天际倾轧而下，极低的气压中，阴冷腥风刮过道场，轰隆隆的雷鸣仿佛在耳边击落，震人心魂，源自鬼族的秘术聚拢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整个碧霄宗的结界为之震颤，道场地面也开始微微的震动，碎石沿着石台边缘滚落万丈深渊。

“怎么回事！”

人群乱了起来，人们被晃得东倒西歪，小声叫起来。

到此刻，上头安坐的诸位长老与宋宗主总算急了，看着上空摇摇欲坠的碧霄宗护宗结界，宋宗主神色一紧，以灵力凝声喝道：“众长老听令！全力支撑护宗结界，众弟子皆退到结界内，为长老们提供灵力，不得有误！再晚一步，九峰就要塌了！”

听到这话，众弟子才敢将心中的恐慌透露出来，但有宋宗主的话他们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跟着各自的师长退到安全之所，就地盘膝而坐，为长老供应灵力支撑结界。

一道道灵力凝成的光柱自碧霄宗九峰长老升起，汇聚到上空的护宗结界上，照亮整个天幕，结界颤动不止，而鬼尘剑上的魂力也愈发磅礴，冷光闪烁，透出冲天寒意。

钟离净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冷冽黑眸中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这灭宗之祸不过是寻常。

浩瀚的灵力在黑云下凝成一副玄妙星图，也叫谢魇暗自咋舌，这就是碧霄宗的底蕴吗？

其实宗门万众合力，要远胜于辨真尺与玄枢真符。

只不过……

谢魇对鬼族也有一些了解，看到围坐在鬼尘身旁的鬼族众人脸上慢慢露出苍老之态，转眼间变作鹤发鸡皮的老人，到此刻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挂着人皮的骷髅，他就猜到了这是鬼族的献祭秘术，若是鬼尘这一剑斩下，碧霄宗也许真的会被灭宗。

宗门危机在前，林长老等人也不再顾着什么宗门内斗了，纷纷支撑起他们在鬼族秘术下濒临崩溃的护宗结界，谢魇与镜灵算是得了一时空闲，谢魇能让自己安然脱身，但他可不想自己一个人走，他思索着，神色凝重地望向鬼尘剑下岿然而立的钟离净，低声问镜灵，“师叔能应付吗？”

镜灵怔了下，抬眸望向钟离净背影，一张看不出悲喜的悲悯面容上宁静如水，“他不会输。”

若是踏入大乘境界的谢魇自己，倒有自信能挡下这一击，听到镜灵的回答，他想起钟离净破辨真尺时展现的实力，也点了头，“你说得对，那人修为不低于合体期，加上鬼族的献祭秘法，他可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剑意提升到大乘境界，但……”

谢魇眸中涌上期盼之色，凝望着钟离净几乎可以说有些瘦弱的颀长背影，“我相信师叔。”

镜灵偏头看来，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信任钟离净。

大量魂力汇聚在剑锋之上，以众人之生机为这一剑加持，短暂的将鬼尘的实力提升到大乘境界，这是他从未尝试过的巅峰之境，他阴沉的笑声愈发兴奋，也接近癫狂。

“哈哈哈！钟离净，哪怕你继承了玄枢真符，在绝对的力量之下，你又能如何逆转天命？”

“绝对的力量？”

钟离净低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觉得可笑，他弯唇笑了，垂眸捏了捏指尖，“系统，你也算是见过我破阵的，可曾见过我用阵？”

鬼尘对他的冷静极不理解，拧起眉头，“什么？”

钟离净抬起左手，指尖燃起一簇小小的灵火，在阴风吹拂下，跃动的火焰显出几分清冷。

“你们都说我继承了白玉笙的符道，我承认我确实擅长法阵，可我与人斗法时极少用阵。”

他的声音很轻，语调不紧不慢，从容得让人害怕。

魂力凝聚到巅峰，抽去十数名鬼族人的所有生机，衣服下只剩下一具具接连倒地的白骨。

鬼尘不再犹豫，双手握紧剑柄，眼底踊跃着疯狂的杀意，将这带着可怖之力的一剑斩下——

“我不管你在耍什么花样，钟离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剑意化出一道巨大的剑影，没有一丝停顿自黑暗中朝着钟离净斩落，掀起的狂风顿时将外围的长老与弟子掀倒一片，而钟离净孤身站在那里，被剑影衬映得无比渺小。

看着剑影落下，钟离净轻声一笑，姿态悠闲地将抬起手，指尖上的火焰竟未被冷厉的阴风扑灭，甚至完全无视风势，在风中划过一道弧度，跳跃到了鬼尘脚下的地面。

“那你定是要失望了。”

钟离净眸中含笑，望向上空的鬼尘，慢慢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极清脆的啪的一声。

落到鬼尘脚下的火焰应声而起，轰然燃烧起来，以火苗为中心舔舐而过，在地面燃出一道道火焰。自上空俯瞰，这些火焰飞快地往外蔓延，最后在画成了一个方圆十丈的圈，这是一个法阵，最后一笔在火焰下成形，顿时燃起血一般炽烈的火光。

阵法中心紧跟着升起一道光圈，繁复的金光符文若隐若现，猝然将上方的鬼尘锁在其中。

鬼剑的巨影凝滞在半空，连阴风都平缓了下来，鬼尘只觉一股沉重如山的力量从天而降，竟是难以挥动手里的剑，他瞪大双眼看向钟离净，心底突然升起莫名的恐惧。

“你……”

阵法展开外围的光圈，牢牢地将鬼尘困在阵中，鬼尘脚下的火烧得很旺，他却连血液都已经凉透，他感受到剑上的魂力在被火焰灼散，然后看着火舌涌上，将他吞没。

是业火！

鬼尘瞠目结舌，能将阴魂湮灭的业火，钟离净怎会有！

“钟离净！”

阴风被业火驱散，映在钟离净犹带笑意的容颜上，听到鬼尘这声含恨的嘶吼，他弯了弯眉眼，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不用这么大声，我听见了。”他没有理会在火海中挣扎的鬼尘，继续方才的话题，“我少用法阵，是因为，我怕你们都死了啊。”

因为世间没有几人能承受他这样杀伤力极大的法阵，他已经太久没有用过自己的法阵了。

鬼尘神色一顿，愣神一瞬，双臂被火舌缠上，意识到他今日真会命丧于此，他拼命地挣扎着，急急喊道：“钟离净，你就不想知道，我所说的天命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天命？”

业火之下，钟离净冷艳的面容上竟也多了几分明媚，他显然无意听鬼尘多说，也不喜欢这个话题，长袖一挥，阵中的火便烧得更旺盛了，火海上涌，燎上鬼尘的腰身，他轻眨一下眼，姿态从容地整理了下袖袍，恣意地欣赏着久违的这一场业火。

“我说过，我不信天命。但若有人妄图用天命阻拦我的道途，我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眼中清晰地映着眼前的大火，眸光却幽冷如积年寒冰，“哪怕是天道，也休想阻拦我。”

“所以不管你究竟是谁……”钟离净冷漠地看着在火海中煎熬的鬼尘，“现在，都给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