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匕首、枪弹、孤岛。
爱是什么?
脑海中一个声音无数次地质问。
爱是疯狂、错乱、疼痛和恐惧。
爱是牢笼。
又或许这根本就是错的。
爱,是阳光灿烂,鲜花烂漫,生机勃勃。
他分不清哪些是回忆,哪些是梦魇,哪些是幻想,哪些又是现实。
他像是被恶魔的双手狠狠按了下去,浑身浸入水底。粘腻的触感、咸腥的水汽、沉闷的窒息感……极为真实地裹挟了周身,真实到让他能够清晰地思考,原来一切都没结束,原来,那些风光霁月、鸟语花香才是梦。
…………
“我不想再做这样的事,不想再和那个人见面了……柯宁,你放过我吧……”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窗外阳光灿烂,但醒来的每一个“次日”,他都恐惧万分,看不见的阴霾无处不在。
他好像能感觉到,自己离贺昀之越来越远了。
柯宁听着他痛苦的声音,说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一走了之就好了。”
“……”
“趁所有人都还没发现你是谁,一走了之,去一个没人能找到你的地方。”
“不……”
如果离开了他,永远永远没有了他……
那么他醒来的意义,遇见他的意义,往后生命每一天活着的意义,又能是什么呢。
“你放过我,放过我……”
柯宁沉静片刻,倏忽笑了:“好,那就做个了结吧。”
再次见到那些熟悉的脸,是一周之后。
王姨正在花园边上的简易暖棚里除草,照料那几棵草莓。
黄助理开着商务车,与柯宁一同上门。
他们上门的时候,小鹿正坐在客餐厅的座椅上,捧着杯子,望着屋外大片的鲜花。
贺昀之这段时间变的很忙,他不再来这里。
期间黄助理曾与他说过贺先生的行程,并解释这段时间他的工作有多重要,公司的融资与上市,是他应对一切的筹码。
但小鹿已经不在意,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面对他。
黄助理抹了抹汗,腋下夹着个公文包,干笑道:“是顺道!我们只是顺道一起过来。”
柯宁在沙发上落了座,背对着他们道:“黄助理,说正题吧。”
黄助理看看柯宁,又看看小鹿,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那个,是这样啊……贺先生呢出差去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由我来代理他的一些事务……这个事情,其实这件事,是个私事,一定要说的话呢,是一个能救人的事,啊,可以说,其实是件好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说,这个要怎么说,但也许以后,以后你能明白,贺先生这么做,说到底也是为了你——”
“黄助理。”柯宁打断道:“早已定好的事情,你再啰嗦又能瞒到几时?”
黄助理的冷汗快洇湿衣领,“柯、柯少爷,虽然我知道……贺先生也答应过,但是……也许贺先生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
“你手上这份协议,是贺昀之亲自交给你的吧。”
“是、是的……”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柯宁侧过身,看向小鹿:“这件事情,或许贺昀之他对你开不了口,那么今天,就由我来说了吧。那个孩子,过完年快四岁了,名字叫柯念一,患有先天性胆道闭锁,你和他血型一致,所以想让你为他配型。”
“……孩子?”小鹿听到自己的声音,透着一种与世事格格不入的愚蠢。
柯宁径自道:“我的姐姐,曾是他的未婚妻……但姐姐去世了,他的血型不匹配。你们正巧都是稀有血型。”
“他的……他们一起生的,孩子?”
“……”
没有人说话,他带着一种仿佛既知要被丢弃的嗫嚅,询问般的看向黄助理:“所以先生后来答应留我在这里,就是为了……为了让我给他的孩子配型。”
黄助理面色有点难看,不知如何回答,因为这确实是事实之一。
但事情本身不至于严重至此,只是情理上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种处境。
“这、这只是次要因素。”黄助理解释道。
柯宁说道:“这是早就计划好的,而我这次过来,就是来带你走。”
“等、等一下!”黄助理鼓起勇气。他挪了几步到小鹿身边,说道:“贺先生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具体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愿,这也是他的意思。”
他把那份协议翻开来,要把具体的内容翻给他看。
小鹿没有去看那份文件,“他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他一定知道的……”
他的眼睛微微泛红,声音轻得像被人捏住了喉咙,而后笑了一下:“无论他想要什么,我都会听他的。”
黄助理揪着手里的文件,又挪了几步到沙发那边:“柯、柯少爷,我觉得,我们要不要再打个电话给贺先生,要不让他回来再——”
“回来?”柯宁笑着说道:“鹿,你希望他回来吗?”
“……”
“他知道你和贺如真先生又在一起了吗?”
原来人的一颗心,可以被折磨到这种程度。
那种痛,整个人被撕碎都不过如此。
小鹿说:“我跟你走,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