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溪理解,老人气力不济。
“我会最后一次在圣光神殿召集诸神,将真相与他们和盘托出。我不要求他们的原谅,但我会将真正的太阳神带到他们面前。”
艾文抬手,轻拍爱琴的肩膀,像是前辈一样,对后辈进行最后的关爱。
“请你再出现在他们视野中时,是一尊神圣光辉的真神形象。”
“请你,践行太阳神的职责,发挥太阳的光亮,做一颗永不坠落的启明星。”
象征希望、指引、与新生。
爱琴听着,也沉默着,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否决。
直到苏映溪在她耳边说:“就照他说的办吧,你需要一个合理的名分,登上太阳神神位,走到广大信徒面前。”
事情进展如艾文策划的那样,当神域正中心的圣光神殿释放出“召集”的信号时,诸神从天南海北归来,聆听太阳神的吩咐。
而当他们看到伟岸的太阳神一夕之间变作垂暮老者时,见过大世面的众神也难掩震惊,甚至慌乱无措。
神殿高座之下议论纷纷,声势浩大,而在艾文清了清嗓子后,殿内诡异地安静下来。
众神错愕地听过艾文准备好的话,听他陈情、罪己,听他道出赎罪的办法——也就是将神力与神位还给爱琴。
爱琴在艾文说完事情始末之后,才从后殿走了出来,走到大众的视野里。
在艾文的示意下,她登上那处金灿灿的高座,而艾文与她擦肩而过,走了下去。
“大家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艾文面向鸦雀无声的众人,“爱琴她……是你们盼望已久的真正太阳神,她拥有庇护你们、守护人间的无上力量。”
是,大家确实是高兴的。苏映溪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了真挚的情绪。
但是,与她料想的不同,大家似乎并不为被艾文欺骗多年而感到愤怒。
反而,还表现得有些惋惜。
苏映溪环抱手臂,歪着头安静地想:也许是因为,他们认可艾文在位这些年所做出的功绩吧。
圣光神殿内没有发生揭破谎言后的动乱,众神接受了摆在眼前的事实,他们默契地对爱琴进行参拜。
而被架在神座上的少女,显然还不适应这种场面。
苏映溪适时提醒她,记得叫众神起身,腰都快要弯折了。
傍晚,包括神域在内的世界全部寂静下来。两道身影站在爱琴海边,谁也没有说话,像是在听海浪拍打岸边的规律声响。
驶向远方的行船就要启航,艾文登船,风帆被夜风吹拂着扬起。
“事情结束的比我想的顺利,我原以为,自己是没命离开神域,去往人间生活的。”艾文笑着,对爱琴挥了挥手。
“神域就交给你了,你一定会是一位最出众的神明。”
船倒退着行进,飘离岸边,带走了那道苍老的身影。
苏映溪叉腰目送那家伙远去,“嘁,现在留下这种嘱托,算什么啊?”
“就是说啊,算什么呢?”爱琴轻声接话,声音低低的,很飘忽,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苏映溪一静,敛去刻薄,侧目问身边人道:“你愿意接过神位吗?你真的已经做好准备要继任为神了吗?”
爱琴柔和地笑了笑,转头望着她,微微弯了弯眼睛说:“这是我的责任,是我注定好的命运轨迹。”
苏映溪:“……”
她就知道,爱琴对神位、神格、神力全都无感。有也行,没有也不妨事。
比起在神域被高高捧起来,万众瞩目,不如留在人间,行走大江南北,看遍山川湖海,自由自在,乐在其中。
可这世上就没有不受约束的自由,即便是神明也一样。
苏映溪幽幽叹了一口气,她不恨艾文了,毕竟爱琴这位正主也没有憎恨他。
反而,她现在还想代爱琴感谢那家伙,幸好有他占着太阳神位,才让爱琴能够在之前三年,好好地体味身为“人”的平静生活。
这种日子,这些回忆,不可多得。
“下午的时候,原属于艾文的五行祭司,还有新任圣光祭司银杏已经拜见过你了。这群即将成为你下属的人们,你还满意吗?”
“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他们都是做惯了事情的人,继续保持就好。”爱琴淡淡道。
“那,焰秋和云玫提议,要你更名换姓,舍弃现在这个随口被人取的名字,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同意。”爱琴无所谓地耸肩,“他们都觉得现在这个名字取的随便,想为我换一个匹配太阳神的好名字,我没意见。但他们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好的。”
“哦,他们想不出来的话,那我来说一个吧。”苏映溪征求意见。
爱琴好奇地看向她,“你有想法?”
“嗯。”苏映溪点点头,笑了,将最初相遇时,对方告知她的名字说出。
“Nellie,寓意光明的火炬,不熄的火种。”
苏映溪拍拍她的肩膀,“从今往后,就叫你奈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