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舞眸色加深,眉头拧成一团。杨玉凝到底是分会中人,是她的直系属下,叶云肖撺掇着她的手下,越过她行事,这本也说不过去。
如今,她便以此为由好好整顿一下分会中的习气,叫那些从总部被送来的眼线好好看看,在这片东大陆之上,在这个扶摇分会之中,究竟是谁在说了算。
她不顾众人的异议,生生打发了他们,然后摔门回到办公室里,施了一面隔音结界,将外头鬼吼鬼叫的声音全部拦截。
林佑鹏急得像没头苍蝇,一瞬间动了想要去劫狱的心思。
他转念一想,如今分会之中少有的不受夏会长闲气之人,便是他们行动队的队医,现在也可以说是杨队长私人医生的祭歌小姐。
“祭歌医生人呢?怎么到现在都没有露过面?她不管我们队长了吗?”
金岚枫颓着一张脸靠在墙上,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担忧了,他现在祈祷杨队长平安从地牢出来还来得及吗?叶会长能放过他吗?
听到林佑鹏的发问,金岚枫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今天有人说,祭歌医生素日常用的一些药材没有了,她要去个什么地方拿药。
过了这么久还没有露面,大约拿药的地方离据点很远吧。祭歌估计压根就不知道今天协会里发生的事情。
夏晴舞烦躁无比地在屋内走来走去,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她听见窗外越发紧了的风声,几乎能感受到外头的冷冽。
地牢应当也很冷吧?她不由自主地想着。这种考量一旦浮上心头,便如何也挥散不去。
她不想从门走出去,不想看见固执杵在门外的那几个人,所以她开了窗子,从楼上跃下,独自穿过据点半个院子,走到地牢门边后下去了。
地下扑面的寒意让她不由皱了皱眉,她经过看守的身边,问了一句他们是怎么处理杨玉凝的。
那群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他们只关押了人,后续等着会长指示。
夏晴舞便不再说什么,没叫他们跟上来,自己朝着地牢深处走去。
明明没有风,但地下干巴巴的那种冷,就像是具象了的利刃,能轻易刺透人的身体,将钻心的寒意渗透到骨髓之中。
杨玉凝靠着桌边坐着,抱紧手臂调节呼吸,时不时吹一口气在已经冻僵了的指尖上。
心口那处因为梁遇而造成的刺伤,时间太长没有医治,导致血流了不少,但这会儿已经止住了,连痛感都渐渐退去,只剩麻木。
魔力反噬始终没有停下,她后悔没有从祭歌的药箱里多拿两支抑制剂,关键时刻还能救命用。
五感在这样的条件都变得不再敏锐,直到一串熟悉的脚步声近在耳边地响起,她才恍然反应了过来。
夏晴舞来了……她咬牙想站起来回到邢架边上,装着自己没有撬过锁的样子,以免徒惹夏大会长更加气恼。
可她才一动弹,眼前霎时弥漫上了大片黑影,连耳边都响起了刺耳的嗡鸣之声,震得她一阵头疼。
来不及了……
夏晴舞走到这间刑房外头,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桌边的那个人,不由冷笑着一挑眉,幽幽道:“原来他们所谓的关押,就仅仅只是如此。”
完了,要连累别人了……
杨玉凝闭了闭眼,轻咬了一下舌尖,攒着力气说:“跟他们没关系,我把镣铐的锁给撬了。”
夏晴舞“哦”了一声,“果然拦不住你,既然如此,你何不也撬了这刑房的门,何苦还装模作样地在里面待着?”
杨玉凝久久没有作声,她寻着声音看向夏晴舞应该在的方向,眼睛却也看不十分清楚。
她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你打算关我多久?”
这一次,换作夏晴舞沉默了,她对此避而不答,只是隔着身前的铁栏杆盯着里面之人,隐约感觉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并没有焦距。
只要看见她,就会想到金岚枫所描述的陆浩平最后的死相。
夏晴舞不由捏紧双手,她是真下得去手啊……这就是她对扶摇和叶云肖表忠心的方式?
杨玉凝半晌没有听到对方的回音,便又问了一句:“你真打算让我在这儿过夜啊?”
闻言,夏晴舞顿了顿,冷声道:“杨队长一向好本事,我关不住你。你想离开了,便自行离开就是。”
“……”听到夏晴舞扔下此话后便走远了的脚步声,杨玉凝轻叹了一声。
夏晴舞会这么说,也不算是件坏事。至少在那人心里,她还是从前那般无所不能。
这样也好,她唯独不想在夏晴舞面前表露出濒死前的脆弱。
她的确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这里太冷了,冷到她的血液都不再流动,冷到神经都开始退化。
她身上有伤,还有随时会失控的魔力,再这么下去,怕是今夜就要交待在此了。
杨玉凝撑着桌沿缓缓站了起来,克服了一下眼前的眩晕,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牢门走去,摸索着想要找到锁头的位置。
攥着那枚小小的发夹,她颤巍巍地伸手想要撬开锁,冻僵了的手指却早已经不再听她的使唤,她几乎握不住发夹。
眼前黑雾弥漫着,她很难看清锁孔的位置,试了两下后,力度偏颇,角度不对,发夹忽然被崩断了。
“……”杨玉凝愣了愣,蓦地笑了起来,然后自暴自弃地将手里残余的半截发夹丢了出去。
“太丢人了。”她嗓子发哑,闷声自语了一句,再就说不出话来,扶着铁栏杆滑了下去。
她向着刑房的角落慢慢移动,将自己藏身在阴暗之中,至少是一个不会叫人第一时间察觉到她如此狼狈模样的地方。
就和从前在赤瑾的地牢中那样,她想要躲起来,保留最后一点颜面。
在黑暗角落里,她蜷缩着身形坐在墙角,背后寒凉的石壁将阴冷的温度过渡到她的体内,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寒意侵占了她的理智,亦剥夺了她的感知,在她已然坐不住,以至于向着地面歪倒之时,她下意识地想要催动魔力缓解。
但想到她那特异的体质,魔力越用便越会造成反噬。比起当下会直接危及到性命的反噬,隐忍刺骨之寒或许还能求生。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当她耳边再次模模糊糊听到声响时,一串急促焦虑的脚步声已经近至身边。
她听到来人一句一句地叫着她的名字,有人将牢门的锁拆下,一道身影飞扑进来,赶到她的身边。
像是为了回应对方的呼唤,她费力掀开眼皮想要看一看来人。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清晰地回忆起了当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当年,也是在此等绝境之下,为了把她从赤瑾的地牢中救出去,夏晴舞挖穿了白绯曾留下的密道,甘冒大险也要护她逃出生天。
姐姐……
眼前一幕一幕掠过虚幻的画面,那是她与夏晴舞的曾经。而当她尽力使得视线聚焦,面前靠的很近的那张面孔终于被她看清的刹那,她却忽而了然地笑了。
是你啊,祭歌,你回来了……
“玉凝……玉凝!”祭歌把她从结了冰霜的地上扶起来,亲眼看着她的眼中一瞬恢复清明,接着很快归于混沌后重新合上了双目。
祭歌慌了神,她揽住已然断去意识、浑身冷的像死人一般的小姑娘,掏出她身边最后一张时空穿梭符,注入魔力召唤时空门。
一阵金光刺目地闪过,她们二人转瞬消失在了此间刑房。
来帮着开门的守卫们懵了,他们面面相觑,皆不知所措。待到回过神来,才派了一个人去将此事通报给夏会长。
此时已过凌晨一点,夏晴舞却还在办公室里枯坐,脑中一点想法都没有。
地牢守卫来敲门时,她堪堪回神,叫人进来了,接着便听到祭歌将杨玉凝带走的事情。
祭歌胆子倒也不小,这扶摇分会里,一个医生却当真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夏晴舞眉头一紧,料想她带走了人之后也没有别的去处,肯定是要送回房里的。
一晃过了六七个小时了,带走就带走吧。
夏晴舞闭了闭眼,心里还想着这事离谱,杨玉凝自己没走,倒是还需要祭歌去劫人。
守卫看着夏会长的态度,似乎没有要追究他们责任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继续小心翼翼地汇报道:“那个……会长,刚才事发突然,我没太瞧清楚,但杨队长被带走的时候,好像已经昏过去了。”
“……”夏晴舞一怔,再抬头看向守卫的眼神中多了明显的震惊之色。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