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缴械投降的话,或许还能落得一个体面的死法。”杨玉凝说道。
齐礼冷哼,“箭在弦上,哪有回头的道理?何况还没有任何生路可言。”
他扭头看了一眼神色舒缓不少的叶云肖,轻轻向上推了推眼镜框,“会长,你当真没有看错人,寻了这么个人物当属下,我也算是服气了。”
话音一落,他翻身跳出了窗户。
杨玉凝微微一挑眉,也不等叶云肖的指示,直接下令给手下,命他们不顾一切清剿受到控制而无法自已的总部协会成员。
门外紧跟着的队员领命,回身势如破竹般逐层扫楼,而围堵在外的成员也开始与疯狂的西大陆同僚展开厮杀。
杨玉凝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混入人群试图脱困的齐礼,锁定位置后,她也单手撑着窗台,敏捷地翻身从楼上跳下,借力在空中飞跃,直直落到了齐礼面前。
此时齐礼身边还围绕着一部分人,是真心忠诚于他的属下,想保着他再尽力一搏。
杨玉凝向着这群人抬起手,同时释放出几道强悍的魔力光束,逐一将他们击飞出两米多远,然后走向了顷刻间成为光杆司令的那个始作俑者。
齐礼一见着她,神色就是惊变。“杨队长,你对叶云肖这般忠心耿耿吗?我看也未必吧,否则你又怎么会欺瞒他这么多年,让他误以为你的行动队真的全权受你掌控呢?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非要对我赶尽杀绝?”
“那可不一样,有些手段我不屑于用,但有些恩情我是一定要还的。这次行动,除掉你这个总是与他作对之人,就当我还人情了。”
杨玉凝微微笑着,身手快到令人看不清,她瞬间闪身到了齐礼面前,拔出银翼一枪打穿了他的头。
齐礼猝然向后倒下,再无声息。
叶云肖在楼上看着这一幕,他知道,此后状况就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了。
主谋齐礼一死,从犯楚君离也活不久了,而那些被楚君离操控之人很快就能解脱,解脱之后他们便会继续臣服于他,让局势彻底平息。
杨玉凝不再理会齐礼的尸体,她环望着身周拼命厮杀着的自己人,施法挨个为他们罩上了一层坚固的保护罩,然后扬起一掌,猛地砸向了地面。
地表瞬间震了三震,没有保护罩防御之人东倒西歪,半天没能爬起来。接着,这群被操控之人便被她的手下控制在了一处。
杨玉凝绕过他们,回身向着大楼内走去,寻找楚君离的踪迹。
很快就寻到了,楚君离的模样看上去有点狼狈,也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便见杨玉凝正冷冷地看着他。
楚君离浑身一抖,清楚感知到了对方身上的杀意。
“杨队长……你知道的,我是个研究员,齐礼他许给我更加优越的研究条件,将协会之中魔力匪浅之人全数供我研究……”楚君离匆忙解释着。
“楚所长。”她习惯如此称呼他,“早就想跟你说了,你那些违背人性的残酷研究,最初就不应该开始。”
“哦?”楚君离哈哈大笑了两声,“违背人性?杨队长,还记得我从前试图在你身上完成的实验吗?还记得我尝试想要将你体内难以承载的魔力提取出来的事情吗?”
杨玉凝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一丝的变化。
楚君离像是掌握了什么必胜的法宝,他确信杨玉凝会为了他接下来的话而选择留他一命。
“杨队长,在扶摇总部众多高强魔力者身上,我已经初步实现了这一研究。你听明白了吗?”
“你不是因着体内过盛的魔力而不堪其苦吗?我可以帮你将这份力量提取出来,我可以让你此后轻松地活着!”
楚君离兴奋地说着,眼中满是疯狂的执念。他惦记杨玉凝那莫测的力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出乎他的意料,杨玉凝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直接举起了银翼,指向了他的头。
楚君离的瞳孔猛地一缩,正当他想要接着抛出砝码求饶时,祭歌已经匆匆赶到杨玉凝身边,一把按下了她的枪。
“玉凝,你别杀他!”祭歌死死握住银翼,“你没听见他说吗?他有办法可以提取你的魔力,让你此后不再受过强魔力反噬之苦!他说不定能救你的命啊!”
杨玉凝微微一顿,平静地转过脸望着她,“即便他成功了,其实你心里也清楚吧,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徒增苟延残喘的时间罢了。”
祭歌猛地一怔,她眼中划过了不甘的情绪,但她也明白,杨玉凝说得对,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根治她的身体。
况且,就以杨玉凝的性格,她是真不可能让楚君离这等叛徒继续活下去,无论他身上拥有何等价值。
杨玉凝轻轻拨开了祭歌的手,再转向楚君离时,面上全是冷漠之色。她的枪口稳稳指向那人的头,丝毫没有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叶云肖从楼上下来,正好见着这一幕,他什么也没说,只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杨玉凝的肩膀。
楚君离一死,被他操控着的西大陆协会成员渐渐平静了下来。
杨玉凝随机抓了距离她最近的西大陆之人,伸手探了探他体内的那种用于操控的药物。
果然,总部成员身上的药物,和三年前楚君离给她的并不完全相同,是经过改良、药效翻倍的新药。
杨玉凝并不能探出他们体内药物的具体成分,所以短时间内无法配比出真正的解药。
她命人去楚君离的研究室寻,看能否找到解药的线索,但结果令她失望。
祭歌也表现出了忧虑,身为医生,她亦无把握在这群人该服下救命解药的时限前制出真正的药方,她担心总部中人会因为没有解药而受蚀心之苦,最终惨死。
“早知道刚才应当先逼问出解药在何处的。”祭歌咬牙,暗暗后悔。
“得了吧,照他的性子,他才不可能将真正的解药留下来,让我们轻易找到呢。你就算留他性命,也只是给他时间让他糊弄我们,然后他就随便延缓一下毒药发作的期限,为自己逃跑争取时间。”杨玉凝冷笑道。
“也是。”祭歌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叶云肖在善后总部中的乱局,寻到那些曾属于他的心腹,命人先将协会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处理掉。
末了,他回到杨玉凝身边,问她有无办法解决眼下困境。
“也不是没有。”杨玉凝看着那群各个捂着心口,勉强行动在协会中的人,他们似乎还难以从刚才的痛楚中解脱出来。
祭歌闻言便是一怔,“你真有办法?”
“你是医生,应当对治愈魔法很熟悉吧。”杨玉凝眼珠轻轻转动着,心中已然有了成算。“听说过洗髓治愈术吗?一种专门用来解毒的治愈类魔法,可以深度清洗血液和骨髓中残留的毒素。”
“这……”祭歌迟疑,那种魔法她的确听闻过,但想也知道,凭她的魔力无法发动这种级别的治愈术,所以她从来没有修习过这类魔法,也从没见有人成功施用这种魔法。
“当年,我身上的蚀骨水之毒深入骨血,那是致命的。”杨玉凝轻声道:“我曾自主运行此类治愈术,尽量清洗身上的余毒,勉强挺过危机期,所以保住了一命。”
祭歌眼瞳一颤,原来如此!
她当年面对内里伤成那般的杨玉凝,实在手足无措了一段时间,使用大量的疗愈水想要治疗。
但祭歌心里清楚,这法子治标不治本,蚀骨之毒依然扎根体内,不住地折磨人,甚至可能叫她丢了性命。
不过后来,连着给她灌了几天疗愈水,又加上输液,她身上的毒素竟真的被压制住了。
祭歌当时还暗暗惊奇,叹杨玉凝当真命大,亏得是年轻,才有机会保命。
原来,竟是杨玉凝自己出手治好了自己吗?
祭歌心里蓦地涌上来一阵莫名的情绪,这些年,为了保杨玉凝的命,她时时看顾对方,就差和这家伙形影不离了。
本以为杨玉凝没什么好隐瞒她的事情,结果她还是暗中做下一些从不曾叫人知晓的事情啊……
这般念头只是刹那在心头转过,她也顾不得别的,只突然意识到,洗髓治愈术对施术者的魔力要求极高,整个总部之中怕也没有几个人能拥有这种程度的魔力,岂非要全权指望杨玉凝?
而杨玉凝若想采用这种治愈术去解决总部中的危机,那必然是要消耗巨大的魔力,以她现在身体状况,也必定要遭受反噬。
“不行!”祭歌算着时间,距离她注射第一剂强心针已经超过五个小时,药效即将过去,反噬本已经是定数,她断不能在这个时候继续耗费大量魔力。
叶云肖犹豫了一下,也选择阻止她。“我们可以按照这个思路,去寻更多魔力繁盛之人前来出手救治。你别太勉强自己了。”
杨玉凝笑了,她瞥过面前两人的脸色,微微一耸肩道:“真不是我自吹自擂,在这个世界上,你找遍全天下也未见得寻到几个能与我魔力相当之人。何况,在你的总部因为成员尽数毒发而毁灭之前,谁能保证寻到其他强大的治愈师?”
叶云肖眉头一蹙,哑了声音不再说话了。
“玉凝……”祭歌死死按住她的手,“你疯了?”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杨玉凝轻笑着,“这是我立的人设。”
她找出放在身上的第二剂强心针,没等祭歌拦她,便迅速注射在了体内。
祭歌慢了一步没拦住,眼中一瞬涌起绝望的灰败之色。
杨玉凝支使身边的叶云肖,叫他把总部中人全都聚集到外面去。
叶云肖照办,立即去安排,整合好众人后,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杨玉凝就站在楼内没动,她挨着窗户边,催动体内魔力,将力量同时注入到下方两百总部成员的体内,发动了洗髓治愈术。
她的掌心正散发着象征治疗的蓝色光晕,光芒越发明亮,渐渐变得刺眼。
她调动全部魔力,使其在众人体内四下游走,沿着血管,浸入骨髓,直到将全身连续清洗三轮,花费了近两个小时,彻底逼出了楚君离下在他们身上的毒药,将其溶解消散,然后猛地收手。
下方众人清楚感知到了毒素清除,他们短暂愣神之后变得狂喜起来,左拥右抱的,庆幸逃过一劫。
叶云肖说:“你们得好好感谢杨队长。”
于是他们望着楼上的那扇窗户,对着窗子后边的那个人道谢连连。
杨玉凝难以回应他们的感谢,她以手撑在窗台上,眼前一阵一阵地发花晕眩。
祭歌眼见情况不对,赶忙扶了她一把。
“我没事。”她安抚似的笑着,“强心针药效尚在,我就是有点累。你找间休息室什么的,送我去歇一歇,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祭歌咬牙切齿地瞪她。
现在有药效顶着,那等药效散去呢?该找上来的麻烦迟早会找上来,估计还是翻倍的麻烦。
祭歌熟悉总部的地形,就近找了间休息室,扶她躺到沙发上。
杨玉凝紧阖双目,默默压制体内被充分调动起来的魔力,平缓气息,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侵袭而来的反噬。
祭歌以外力助她,也不再询问她的意愿,翻包将抑制魔力的药剂和安定剂按照她能承受范围内的最大药量全给她扎上。
“我快被扎成刺猬了……”杨玉凝望着她笑了一声。
“祖宗,你闭嘴吧。”祭歌又急又气又无奈,血压都跟着窜上来了。“希望你睡过去之后,对反噬的疼痛感知能减弱一些。”
“剩下的事,残余的真叛徒,老叶应当能处理好,我也并不担心。唉,这说起还人情,我还真是一把还了个彻底。”
杨玉凝笑了,重新合上眼,又轻声嘀咕着:“第四年了,对不起啊,祭歌……”
“什么?”
“你的行医招牌,明明还差一年就完美保住了,但是……对不住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面几乎已经听不清了。
祭歌浑身一颤,不由长叹了一声,伸手覆在那人的眉眼之上,感受到她渐渐平稳下去的呼吸声。
“招不招牌的,我早已经不当回事了。”祭歌幽幽道:“现在,我只是单纯地希望你能活下去,多活一年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