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酒度数不高,在邵清颖喝来与果汁差不多,但吴涵多饮了几杯后还是有了醉意,撑着头靠在桌边昏昏欲睡的。
吴悯笑笑,“早知道该拦他少喝两口的。”
他扶着吴涵去床上躺下,与邵清颖两人轻手轻脚地出了殿门。
“涵儿前些时候一直挺高兴的。”吴悯说道,“他小小年纪,身体被拖累得厉害,沉疴难起总是心中堵塞。幸好,有你帮忙治好了他。”
“嗯。”邵清颖淡淡地笑笑,“可是,他今晚看上去不那么高兴了。酒入愁肠,愁更愁。”
吴悯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道:“涵儿去紫宸殿求见父皇的事,我知道了。”
“你怪我将你在宫外遇险一事透露给了他?”
“没有。”吴悯摇了摇头,“即便你不说,思哲和默语伤重回京,这事怎么也瞒不住的。”
邵清颖将手臂环在身前,幽幽道:“贤妃自作孽,手段还那么低级,神仙也保不了她。二殿下亲去御前揭发此事,将自己与三殿下撇清了,最后还求情保住贤妃一命,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结果了。”
“是,我明白这是涵儿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他没有做错。”吴悯闭了闭眼,“可现在他心里难过,我也劝慰不了。”
“你好好活着,守住与他的兄弟情谊,就是对他最好的劝慰。”
吴悯目光凝视着她,瞳孔中映着她的面容,“也对。”
“要不要去上面坐坐?”邵清颖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月亮,今夜少云,月色净透明亮。
“好啊。”吴悯应道,下意识想要执起她的手腕,就像以往那样带着她一起飞上宫殿房顶。
但在触碰到她之前,吴悯恍然记起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他顿了顿,讪笑了一下后收回手,只道:“一起上去吧。”
邵清颖点了点头,脚尖发力跃上半空,攀上了殿顶。吴悯紧随其后,在她身旁坐下。
身下的房瓦凉冰冰的,半空中风也更加寒凉。吴悯将披风解了垫在身下,也给邵清颖匀了一半。
“关于凤陵一事,父皇已经与心腹大臣商议出对策了。”吴悯轻声说道,侧目微微看向她,“父皇同意先发制人,准备集结兵力分批去往边境,打凤陵一个措手不及。”
“能不能打得凤陵措手不及我不知道,但陛下肯正面应对,至少不会在此时此刻落于下风。”
吴悯同意她的看法,但仍有担忧之处,“问题在于,凤陵那支易乾坤军队有多少人,对秘法掌握到何种程度,我们都不知晓。”
“我提议说要将秘法传授给紫云的军队,能教多少教多少,陛下怎么看?”邵清颖问道。
“父皇不赞成,易乾坤秘法莫测难学,他怕未出战前便白白损耗了自家将士,也怕他们真学得一瓶不满半瓶摇时反而更添危险。”
邵清颖颇为意外地瞥他一眼,“陛下真是这么说的?他倒与凤陵王截然不同,将自己国人的性命也当回事。”
吴悯笑笑,也觉骄傲,“爱民如子嘛,父皇一向是一位十分称职的皇帝。”
邵清颖点了点头,认同道:“我也觉得。”
吴世平从前在她心中的小人形象早已经大为改观,自打她知道陛下年轻时纠缠进一段三角恋后,她就深深觉得陛下没被某二人气到发疯,没天涯海角追着他们赶尽杀绝,就已经是相当宽宏大度了。
如今再看,吴世平关爱紫云将士,拿他们的性命看得很重,大敌当前,明明有办法可以提高胜算,但这办法吴世平却不屑于用。虽然……他的坚持未见得一定是好的。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一定会帮忙。”邵清颖说道,“就当为了守住我们紫云的国土,守一方安生。”
“我会将你的心意转达给父皇的。”吴悯弯着眸子笑道。
月色如水,倾洒在夜幕之中,投射到世间为万物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银光。
此刻皎洁静谧,后宫安静,邵清颖微微蜷起膝盖,用棉袍的长袖覆在关节上。
吴悯问:“冷吗?”
邵清颖说:“还好。”
“你还能在宫中待多久?”
“我很快就要走了,既然陛下不需要我留下教授秘法,我便没有理由停留在此。”
吴悯对此早有预料,却仍不免失望。究竟在失望什么,其实这一刻他很难说得清楚。
他从腰间解下了一块圆形玉佩,碧绿莹润,坠着穗子。
吴悯捏着冰冰凉凉打磨精致的玉石,指尖轻轻摩挲着,让玉染上了他的温度后才向一旁递过去。
“这个送给你。”
邵清颖顿了一下,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她认得这块玉,吴悯总是挂在腰间,穗子在走路时轻轻摇晃。
“独山玉?”
“是我的生辰玉。”吴悯说道,“我十月所生,父皇恩赐,在玉石上刻了我的名。”
邵清颖对着月光打量,的确看到玉上刻了一个“悯”字。
“悯怀苍生,这应当是陛下赐名时的考量吧。”邵清颖笑了笑,“你是皇长子,陛下一定早早对你寄予厚望,盼着你有朝一日继承大统,怜恤天下。”
吴悯轻轻“嗯”了一声。
邵清颖将它递还回去,“这个太贵重,于你意义深刻,我不能收。”
吴悯却按下她的手,“就当作信物,收下吧。”
“如果有一天你又来到了京城,若想见我便拿着它来,皇城的门会对你敞开。”
邵清颖静默片刻,攥紧了玉佩将它塞到怀中。
“那便不推辞了。”她仰着脸浅浅笑着,“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