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吴悯很勉强地点了下头,“那些人,你处理完了?”
“是啊。”邵清颖抱着手臂,“为什么不想留个活口回京审问呢?”
吴悯只道:“会出事。”
“哦——”邵清颖说道:“你是怕牵连二殿下吧?”
吴悯神色一变,“你怎么……”
“那帮人说要将你绑到凤陵再杀,却未必是他们怕在紫云境内惹麻烦,而是幕后指使想要撇清嫌疑,将你的死嫁祸给凤陵,反正两国之间现在紧张得很,谁也不怕多担罪名。”
“所以,此人一定就是宫中人,很容易了解到近期发生的大事。同时,这个人很想除掉你,为了利益。”
邵清颖哼笑一声,“除了二殿下的生母贤妃,也没有别人了吧?你出宫,给了她派人刺杀的机会,你死了,二殿下他体弱难当大任,紫云皇室便只剩下三皇子可以接班了。否则,吴照比你小了十几岁,还没等长大成人呢,只怕你都要登基了。”
“不过贤妃这个人……她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啊?”邵清颖一言难尽道,“从前靠暗害自己的儿子争宠,陛下已经放过她一次,她怎么不知悔改呢?如今竟又敢刺杀皇子,她不怕满门被诛吗?”
后宫里若尽是这样的女子,难怪吴世平过了十余年还对柳晴云念念不忘,好歹柳晴云聪慧又漂亮,还是个正常人。
吴悯苦笑了一声,“涵儿和照儿有这样的母妃,我也很担忧他们的前程。”
“所以你真的准备大事化小,当今夜这一出没有发生过?”邵清颖道,“其实,陛下是非分明,未见得会因为她的缘故而迁怒她的子嗣。”
吴悯深深叹了一声,“可那毕竟是我弟弟的生母,此遭若东窗事发,她必死无疑,日后我要怎么面对我的弟弟们?”
“……”邵清颖顿了顿,“殿下,你哪儿都挺好,只是若要做为君者,你太心软了。贤妃那种人若不惩处,只会变本加厉,天理难容啊。”
“也许吧。”吴悯道:“我会改的。”
邵清颖笑了一声,“本性难移啊,殿下。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了。做个善良的好人有什么错呢?”
错在宵小之徒,而不在他。
思哲找到默语时,默语已经被丢到了枯井边上,那伙人真是打算放任他冻一晚上,明日一早就把他大头朝下丢到井底去。
他腿上被刺穿了一个血洞,已经流了太多血,整个人都蔫了,眼见着怕要血尽而亡。
思哲将衣裳撕成一条一条的,捆在默语伤口处止血。他把人架在肩膀上,对着柴房那边喊道:“殿下,柳姑娘,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到客栈治伤吧。”
“行。”邵清颖扭头回应了一声,又看向吴悯道:“殿下,你需要我扶着你走吗?”
吴悯很想说不用,但他脚下才迈动了一步,眼前便是一阵发黑,他下意识地扶上了墙。
邵清颖瞧着他这副逞能的模样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心软了一下,走上前去拽过他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撑住他的身体。
“走吧,矜贵人。”
邵清颖将他们带回了自己下榻的客栈,因为离得近。
思哲回去他们原来的客栈取行李,邵清颖给他们又开了几间房。
她给默语治了伤,在伤口的血洞上洒了柳家的特制药粉,拿绷带好好包扎上了。
她看向房间中面露担忧的吴悯,安慰道:“瘸是要瘸一阵子,但死不了。”
尚存意识的默语气若游丝道:“柳姑娘,你这真的算是安慰吗?”
“嘘。”邵清颖道:“本也只是要安慰你家殿下。”
默语:“……”
吴悯回了自己房间,邵清颖也跟着进去了,她打了盆水,浸湿了帕子递给吴悯,“擦擦脸。”
“多谢。”吴悯接过,抬手轻轻擦拭脸上沾到的灰。他的衣袖下滑,露出一截手腕,上头有青紫的勒痕,绳索磨破了油皮,渗着血珠。
邵清颖:“手伸出来。”
吴悯一怔,茫然地递过手去,就见邵清颖从袍袖里摸出来一只小盒子,指尖挖了些脂膏,在他手腕上轻轻涂抹。
脂膏凉凉的,抹上之后伤痕便不那么火辣辣的疼了。吴悯抬眸望了她一眼,正想道谢,便听她说道:“你长居京城,这种野路子没怎么见过吧?”
吴悯抿抿唇,难为情地点了下头。
“江湖就是如此,处处危机四伏,即便与你无冤无仇之人都可能杀你,何况是有人精心算计着你呢?你得小心,时刻谨慎才好保命。”
吴悯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种习以为常的无奈。他不由想问,是不是这种事情她经历多了,所以才不放在眼里了呢?
然而没等他问,邵清颖便又说:“要不我也给你配点毒药,你没事吃着玩,增强一下抵抗力,说不准也能淬出一副百毒不侵的身躯呢?下次就不惧什么迷药了。”
吴悯:“……啊?”
“开玩笑的。”邵清颖笑笑,将脂膏盒子收回袖中,“早些休息吧,放心睡,我就在隔壁。”
“多谢柳姑娘。”吴悯站起身送她。
她走到门边,转头望向吴悯道:“别再唤柳姑娘了。”
吴悯微怔,听她说道:“邵清颖,这是我的真名。”
吴悯了然,拱手道:“那便重新认识一下吧,邵姑娘,今夜多谢你了。”
“嗯。”邵清颖挺满意这个称呼,还从未有人这般叫过她。
她接受了吴悯的道谢,出了门又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洗漱收拾过后便歇下了。
邵清颖久违地做了一个梦,一个平静到不带杀机与血腥的梦境,很真实。
她站在皇城门口,朱红的大门徐徐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人,长身玉立的,看不清楚面容。
但她知道那是谁,她听见那人由远及近的声音传到耳畔,带着笑音,唤她:“邵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