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何事?”
陆乔心的声音听着有些低沉,仿佛还没睡醒。
卯时二刻,阿星就被外头的声响吵醒了去,她拿起一件披风就要往外走,走过床榻时脚步声放得极轻,可还是将睡梦中的陆乔心扰醒了。
一出去,发现是伪装得极好的黑衣人在隔壁阿星的房门外走来走去,像是着急在等人。还没等阿星完全警惕起来,那黑衣人就将一物件塞到了她的手里,转身就不见了人影。
她一下怔在了原地,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要看手中的物件是什么。拿起来很轻,借着外头的光一看,是个信封,甚至十分眼熟。
这是她们与李鸣之间来往的信封,上边有一朵似是开得正好的荷花。
“主人,是天裕捎信来了。”
闻言,快要坐起身来的陆乔心一下又躺回去,只道:“说了什么?”
她这副淡定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好奇那里头说了什么的样子,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又或是心中对那内容早就有了几分猜想。
阿星不语,只是走进来看着陆乔心摇了摇头。
陆乔心似是认命般,缓缓闭上双眼。屋里没来得及点蜡烛,只有屋外的光洒了进来,阿星连忙去关上房门。
陆乔心说话都带了一丝没睡够的疲倦,“再睡一会儿罢。”
再醒来时,阿星已经不在屋内,而帘子的另一端,桌子上放着一盘盘早点,陆乔心还隐约能瞧见是冒着热气的。
她闻着那清甜的香气,竟一时也觉着有些饿了,连忙坐起身来。
双脚还没下地,房门就从外面被推开,只需听脚步声,她便知道来人是阿星。
“主人你醒了?”见陆乔心点了头,又道:“正好掌柜的刚给咱们送了早饭上来。”
“用过早饭后,陪我去街上逛逛。”
阿星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下,后又道:“主人这是想瞧瞧长安城里的商铺?”
她跟在陆乔心身边少说也有五年了,陆乔心的许多小心思她也能猜出一二,只是从来不说出口。
陆乔心没有应答,这便是默认的意思。
“既跟爹娘说了是来长安闯荡的,也总要去瞧一瞧,也好给他们回个信。”
阿星与她隔着一层帘子,在那头摆弄桌上的早饭。
“阿星。”坐在梳妆台前的陆乔心忽然唤了一声,随即转过头来透过帘子去看阿星。
闻言阿星抬起了头,“怎么了主人?”
彼此四目相对,眼中尽是对方朦胧的身影,陆乔心忽而就紧张起来,眼睛眨了几下,才低声道:“你可知我来长安是作甚?”
此话一出,阿星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一时无言,房间内安静无比。
梳妆台前的人又转过了身去,不再盯着那头的阿星看,而是看向镜子中未施粉黛的自己。
她抬起手来,本该白嫩的手指上有着些许细小的伤痕,玉指从眼下的乌青缓缓摸过,唇色也因身子的不舒爽而透着苍白。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无声地冷笑。而正是此时,阿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知晓。昏君无能,最好的法子便是扶持新君。”
声音从容而毫不胆怯。
不知何时,阿星已然来到了陆乔心的身后。在陆乔心有些愣神地抬头望着她时,她将一支镶着红玛瑙的簪子从梳妆台上拿起来,面色如常般要给跟前的人打扮。
此时的阿星像是早已全数明了陆乔心的心思,原先二人说话许是还要绕个弯,从今以后怕是不用了。
“主人,这簪子你戴上甚是好看。”阿星轻笑,仿佛方才她嘴里说的那番话并无伤大雅。
只求个心知肚明。
陆乔心对于她能猜到并不惊讶,只是或多或少还有些许担忧,她将给自己戴上簪子的那双手握着,“阿星,这不是儿戏。”
“阿星知道。”
阿星脸上很是淡定,可陆乔心还是不放心,犹豫道:“过几日,我让李鸣将你送回去。”
“我不回去。”阿星毫不犹豫答道。
“谋逆是大罪!”陆乔心忍不住低声喝道,随之就站起来,“阿星,这不是在玩过家家,让你跟来是我疏忽了,我不该将你牵扯进来的。”
阿星垂眸笔直跪下。
“若是没有主人和夫人,阿星如今怕是已经死了五年。”
“大阡女子占了多数,可圣上却一而再再而三贬低了咱们女子的地位,若非如此,我们当年何至于走投无路而受了重伤?”
说着她便愈发坚定,言语中还带着哽咽。
“昏君无能,便怪不得我们百姓造反。”
陆乔心只叹了叹,想要把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主人,让我留下吧。跟在你身边,阿星至少能护着你。”
“先起来……”
“主人若是不答应我,我便不起了。”
陆乔心只得应下了她,两人最后吃着快要放凉的早饭,彼此对视一眼,又笑了。
长安城的每一条街都很繁华,却也各不相同,有些是在夜晚繁华,而有些白日里就热闹得紧。
她们二人出了客栈后就往药铺那个方向走去,原先只是想着随意走走罢了,毕竟今晚还有要事。
李鸣那头没有给个解释,那就不怪她们今夜登门了。
可是越往里走,陆乔心便越觉着不对劲。这条街有些冷清,而一路上遇到的百姓看着她们两个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两人见此状况都微微皱了眉,还没来得及拦个人来问问,就有一个矮小的老妇人凑了上来。
“两位姑娘,大白天来这作甚?”那妇人又转身看了一眼周遭,像是在找人,“这地方不适合姑娘家来,何况还是青天白日,别提有多晦气了。”
这妇人好心相劝,她们没有不听的道理。只是究竟为何,还是要问清楚的。
“那大娘您是住在这街上的么?”阿星问,同时也抬头看了一眼这条街,发现几乎瞧不见什么开门的商铺,倒是有着许多高楼,门外头还装扮得无比精致。
就连来往的百姓也没有几个。
“呸,这条街就不是住人的地方,我是来找我家老头子的。”说着老妇人就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些高楼,“喏,瞧见没?那些个高楼,可都是青楼!”
说到青楼二字,老妇人的眼睛一下就眯了起来,脸上的褶皱衬得她多了几分阴狠,“我家那个一晚上都没回家,一定又是来这快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