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来救人的。”阿星站在徐心的身前。
“救我们?”那女子似是悲凉地冷哼一声,言语中尽是对自己的嘲讽,“就算出去又怎样?我们待在这里那么久,要能救出去早就出去了,连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能有什么能耐?”
看来她是把徐心几人当成一时兴起又心软的富贵人家了。
徐心被方才那女孩拉扯着衣角来到被包围的那个女子身边,女子似乎已然昏迷过去,脖颈上还有一圈红印子,她一抬头就瞧见了悬挂在石壁钩子上的绳索。
她想也不想就抬起那昏迷女子的手腕,冷不丁搭起脉来。片刻她才缓了神,还好,就是虚了点。
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女子无不哭哭啼啼的,似乎对这洞穴里来了旁人一点也不在乎。
“她为何上吊?”徐心问。
那几个女子还在哭,甚至还在低声对那昏迷的女子说些什么,徐心听不清。仍是那小女孩用力拽了拽她的衣角,待徐心蹲下身来与她平视之后,她才再开口。
“我也不晓得,她们说她不干净了。”
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很亮,眼下正直直盯着徐心看,而徐心似乎也听懂了这话,可从她眼里看到的明亮与她口中说出的话实在无法对上。
徐心愣了。
“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一边去。”有个女子随意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又朝女孩喝道,那女孩被这嗓子吓得原地颤了颤,那双眸子偷摸地瞧了一眼徐心,立马就走到角落里头站着。
见女孩站到一旁去,那女子才道:“她是被玷污了身子,想不开才这般,好几次了,我们都劝不住。”
她面上露难色,也不敢直视徐心。
徐心只好又凑近了那昏迷的女子,又看了一眼那红印子,底下有一层淡淡的淤青,显然不是一次两次便可造成的,想来这女子没骗人。
“是谁?”
“外头那混子。”
徐心心下了然,“时常这样吗?只她一人,还是……”剩下的话她没说完。
“怎可能,我们这全是女的。”女子撇过头去,垂下眼眸,有些闪躲,“除了那个没到年纪的丫头,其他人都……”说到这,她哽咽起来,“只是她脸蛋漂亮些,次数便就最多……”
“……”一股怒意在徐心心中升起,一时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难道就没人管吗?”
“这地方偏得很,我们又都是女子,怕是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去处了。家中父母要是真在乎,怕是也不会让我们待在此处这么久了……”
“女子又如何?”徐心最听不得这些话,“若是女子连自己都自轻自贱,那才是真的没救了!”
她一时激动起来,喘气声都大些。
“主人,别气到自己。”阿星有些担忧地上前来。
“还请见谅,我们主人是最见不得这些事情的,我们会救你们出去的。”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家主人说得对,女子不当自轻自贱,你们在这是那些人害的,既活了下来,就该让那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才是。”
这番话似乎将那女子说动了,她转过脸来,眼眶里多了几点泪光,“可如今连官府都不管,我们这些人里有家中父母去报过官的,可也是无用,甚至还被迫交了一笔钱财,也不知是做什么用。”
大抵就是合伙敛财了,徐心想。
“你们是官吗?”那女子眼里忽然有了光,急切看向徐心她们两个。
徐心摇摇头,同时眼瞧着那女子眼里的光很快就黯淡下去,又垂下了眸。见此,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多谢你们的好意了,若不是比官府大些的官,怕是无望了,看样子姑娘应该也不是当地人吧?”
这下她点头,那女子又道:“那更是无望了,这地方不富裕,穷人家多的是,要是你们几位被盯上了,怕是不掉层皮都不会让你们回去的。何况姑娘又不是官,更是管不到他们头上。”
正在徐心皱眉思虑之时,那头的李鸣稍稍提高了音量。
“我乃当今廷尉,定然将你们全都带出去。”他脸色平淡,平视着这里的所有人,说起话来仍是慢悠悠的,不过却多了几分坚定。
闻言徐心转头去看他,内心的感受一时有些复杂,可就片刻,她也转过头来对自己面前的女子道:“是的,跟我们一同前来的李大人,他是官,一定能将你们救出来的。”
说完这句话她心里都忽然轻松起来,明明上一刻还在恼着,结果李鸣一句话倒是让这里的所有女子都有了获救的极大可能。
当真是,当官才能救更多的人。
十几个女子因他一句话都明显兴奋起来,徐心跟前的女子还差点哭出来,“当真如此?姑娘没诓咱们?”
“自然。”徐心的眼里也多了分湿润。
“大人!”天裕大喊一声跑着过来,“官府的人将那几个混子拿下了,我们可以走了。”
天裕进来后,不经意间瞥见那个半躺着昏迷的女子还有些衣衫不整,连忙又背过身去。
“大人,我们现下还要做些什么吗?”
“把我们的人叫来,送这些姑娘回家。”
“是。”
天裕才从洞穴口离开,那些个女子一下就挤上前来,纷纷道谢,甚至还有人要下跪,都一一被李鸣扶了起来。
“不必谢我,要来此地救你们的是这位徐姑娘。”
那些女子一听,又转头向徐心道谢。
待一切都处理好,已是两个时辰后。
在回去的山路上,几人一言不发。鸟叫声忽远忽近,翅膀扑棱着,仿佛就在耳边。
半响,徐心才道:“大人若是以后行事都不提前告知一声,怕是总要被蒙在鼓里,躲躲藏藏后又要心惊胆战的。”
她像是笑着说的,可她走在前头,李鸣瞧不见她的脸色。
“哦?宁之以后还要同我行事?”他的语气像是明知故问。
“大人是在声东击西吧?今夜之行看似艰难,实则大人早已有安排,在此之前又透露给我,特意引我前来,怕是在转移谁的注意力?”
这回换他勾唇一笑,“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宁之你的法眼。”
“是谁?”徐心忽然严肃起来也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仅凭月光仍是看不透他的脸色,只听到他似乎又笑了,随之说出口的话让她一愣,“我让天晴帮我查个人,可上官烈盯得紧,我不得不闹出些动静来。”
她微微眯起双眼,像是想要将他看穿,可实在看不出些什么来,最后只道:“她可还好?”
“自然是好的,宁之不放心?”李鸣抬眼,眉眼一弯,尽显关切。
“那便是最好,烦请大人以后行事务必说清楚,否则成为你的同伴可真是够累的。”
“同伴?你么?”他凑近一步,眼里口中都是试探。
而徐心却刻意避开,独自往后退了一步,“方才我明白了一件事。”
“嗯?”李鸣饶有兴趣地搭腔。
“只靠我那微弱的人力和钱财,救不了更多的人,起码出了临都城我便……总之不尽人意,而为官,却是在整个大阡都可拿来救人所用。”
“这天下可还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李鸣不经意又扯了扯嘴角。
“昏君上位,新政便是贬低女子,自是不可能。”她顿了顿,移了目光,直勾勾盯着李鸣看,勾起一笑,在漆黑的林中,那一抹笑显得有些阴森,“若是换了一位明君,当如何?”
林中的鸟被不知为何一时都飞了起来,像是受到了惊吓。
就连一直在一旁沉默站着的阿星闻言都愣住了,她猛然抬头看向徐心,手中还未收起的匕首都莫名拽紧了些。随之又看向四周,确保无人才又重新将目光放在自家主人身上。
“主人,这可是……这话可不能……”
“换个明君?宁之,这可真是个好法子。”李鸣笑出了声,这一刻他与平日的所有形象都不相同,似个疯子,不顾及任何的事物,彻底笑了。
这笑让徐心想到了那枚月牙玉佩,此时的他当真与那月牙里的丝丝血红一般。
显眼而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