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越村的村民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或许还是有的,但这样一场虎头蛇尾的战斗让他们放松了不少,毕竟真理永远在大炮的射程之下。
于是他们又恢复了该吃吃,该喝喝,又是要准备一年农忙的时候了。
村民们快速整理好心情,而真正管理者灵越村一切的人却不能这么随意就揭过了这一茬。
时渊还是坐在同样的位置,对面是同样的人,正是原江县县令蒋鹏程。
上挑的狐狸眼对上多情的桃花眼,说不清到底是谁的眼神更加冷凝。这一场战斗在炮弹的威胁下没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如果有更强大的敌人又当如何,如果村中的人在不明情况下被抓走,反过来威胁他们又该如何?
他们绝对不可能在村民生命受到威胁时,还自己上去踩两脚的,他们从不会低估敌人的手段,也不敢轻易相信人性中本就具有的贪婪。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圣人,也没有绝对的恶人,只不过是满足内心的欲求罢了。
“你要如何处置那些人,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去关着这些派不上用场的人,别忘了刺探情报的,灵越山里的山匪,刺杀神女的都还关着呢。他们嘴里问不出什么得用的消息了。”蒋鹏程不耐蹙眉,那双平日里带着暖意的眼里装的全是冷淡,他并不关心什么战争,只是为了自己的姐姐。
时渊挑着眉不接蒋鹏程的话,勾起唇冷嗤一声:“怎的,尽是连装都不打算装一下,我就说你这个老狐狸和我爹不相上下,就是在我娘面前装乖,我娘还信你纯洁无辜。”
蒋鹏程呕了一下,“纯洁无辜”?什么怪词!
这臭小子绝对只是想恶心他一下,他蒋鹏程在自家姐姐面前可没装乖,全是真情流露。
他绝对是姐姐眼中真实乖巧弟弟。呵,装?装是不会装的,只能做个货真价实的乖弟弟这样子。
蒋鹏程微抬了一下下巴,修长纤细的手指敲了两下桌面,发出沉闷的回响:“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也别想用姐姐来笑我,想想你可是一天到晚黏在姐姐身边,连你爹靠近一点都龇牙,小狼崽子。”
时渊额角抽动了一下,说实在的,他并不是很想和一个互相知晓从小到大的糗事的家伙共事,这代表自己不能拿对方的把柄威胁,取得好处,反而互相牵制,更加麻烦。
“舅舅,母亲可说过,您跟他说要保护她和外甥的呢,怎地,现在不认了?”时渊一点都不像让这个总是明里暗里欺负他的可恶舅舅,连更亲近的“娘”都换成更正式的称呼了,“您这样可真叫人伤心呢,您的小外甥都想要问问母亲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还是她记错了呢。”
蒋鹏程手指又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敲击声没有半点节奏,叫本就心思通透的时渊猜出了他此时必定冒出了火气,却不得不扯开一抹笑。
时渊压了压内心涌上来的得意,声调平缓,仿佛什么都没察觉,眼里透出一点狡黠,“舅舅,您可得帮帮我,审讯那些起义军我的手段可没您高超,要更多的消息还是得靠您才行。”
他的话好像在恭维蒋鹏程,但被恭维的人却分明感觉到自己被逼着领了任务,还得笑着回话说是他自愿,要不是被威胁向自家姐姐告状,他才不会帮那个总是抢走姐姐注意力的臭小鬼。
蒋鹏程脸上的笑容都要僵硬了,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子,他努力露出往常的笑意,还是个翩翩如玉的公子哥儿,笑容底下带着点怒,“我知道了,等我拿到消息就给你。”
他说完偏过头,再不想看这个跟他讨债的玩意儿,转身走了。
啧!不讨喜的家伙!
*
地牢里没半点透亮的光,反而是每个地牢旁边的石柱上点着一盏灯,火苗安静地照亮面前一点点地方,更深处却是半点过不去了。
吴将军实在想不通,来打一趟灵越村怎么会叫自己进了这样的地方?他有点想念自己在家的糟糠妻,还有总是跟他唠唠叨叨的老父亲老母亲,以及离开前天晚上还吵着惹他生气的半点不听话瘦小子。
现在他反而不会想着自家首领跟他说的那些名啊利的,以前还总是洋洋得意自己的功劳之大,如今看来也只是虚的。
本来就是嘛,他没有通读兵书,不会用什么三十六计,并没有那种有着惊为天人的军事才能,从前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要不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气运,他或许还是饥一顿饱一顿,不知道明天未来,也可能和这里的村民一样住进了灵越村。
听说离这里最近的江县都被收编了,他原本的村子离这还更近呢,没准出去还能碰到同村。
咯吱一声,门开了,火苗被封吹得颤抖了一下,落进吴将军黝黑的瞳孔中,衬得他双目情绪不明。
蒋鹏程对上他的视线,狐狸眼眯了一下,呦,好搞定。
他擅自下了判断,和之前审讯山匪差不多,不愧是一家出来的舅甥,手段都差不多,吴将军可能也没什么心思隐瞒,认命一般吐出了很多消息,倒是让蒋鹏程好一番猜忌,怀疑此人是不是想要故意误导,最后还是信了。
吴将军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那条蜈蚣疤静静躺在脸上,“一直听着灵越村的桃源之名,如今进来了,倒是看不到一点。”
蒋鹏程微微怔愣了一下,脸上缓缓勾出了点清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