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能凭自己的力量让两人平稳地降落在瀑布底端,或能带着他飞起来,他们的这趟遭遇都会是一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说不定还能偶尔被别人知道,并冠以“爱情能克服一切障碍、超越生死、创造奇迹”的名号。可现在,她还是得依靠别人才能勉强保住性命。
“这青蛇可真奇怪,又想让我们死,又不舍得我们真的死去,”魏寻恢复了些体力,竟有心思开起玩笑来,“路路,你可是和它有什么纠葛或渊源?”
“这些等我们回去再说吧,”路熹茗依旧没有抬头,“再坐久些,怕是要着凉生病了。”
魏寻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扶着桌边站起身来,走到了她临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可我似乎是走不动了,可能要麻烦你带我回去。”魏寻指了指自己的脚,眨着眼睛很无辜地看向她。
路熹茗借着模糊的月光顺着他指的位置望去,这才发现他的鞋子被冲掉了,露出了白皙的皮肤,磨破了皮,伤口红肿,水泡被长时间水浸,已经发软发涨。
她心疼地俯下身来,仔细查看那些细碎的伤口,问:“你这是为了找我才把自己弄成这样?”
“是啊,”他也俯下身,与路熹茗对视,“我翻遍了整座山,才在上午一起去过的河里发现你。其实这山倒也不大,三个小时便能逛完。幸亏你只是被蛇掳去,而不是想自寻短见。”
“这二者,有区别吗?”
“嗯,”他点点头,眼里的光暗淡了下去,“若你想放弃自己,我即使找到你了,你怕是也不会愿意同我回去。”
路熹茗见他情绪低落,血液直冲上脑袋,想要信誓旦旦与他保证自己永远不会自寻短见,可她又想起了前三次人生,当她说出那个可以改变天地运转规律的愿望之时,那愿望实际产生的效果也与放弃一段人生没有区别。
“路路,你愿意同我回去吗?”魏寻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不是‘送我回去’,而是‘同我回去’。”
他的目光太殷切炽热,以至于路熹茗短暂地晃了一下神,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蹲了下来,邀请起身后的魏寻来:“我知道了,我背你回去。”
“你又把我当小孩子了,”魏寻无奈地笑了笑,“若我没记错,我怕是比你年长许多。”
“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把你举起来,扛在肩上,”路熹茗回头对他说,“选一个吧。”
“扑哧”一声,魏寻笑出了声,随即将自己轻轻靠在了她的背上:“那又要麻烦你了。”
路熹茗背着他站了起来。她都快忘了少年的体重,一下子用了太大的力气,差点把对方翻下去。
“你上次也是这样背着我去乐阳医馆的吗?”魏寻声音很轻柔,均匀的呼吸洒在她的脖子上,弄得她心头发痒。
“上次我是抱着你去的,你的肚子上插着刀,没办法背过去。”
魏寻没再回话了,路熹茗以为他不想提及那段往事,便回过头来试图看清他的表情,没想到他就这么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他睡得很安详,弯弯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层阴影,高高的鼻梁时不时触碰着她的颈动脉,路熹茗看着无限信任自己的他,鼻子又开始发酸了。
星星的光芒顺着沿路的树枝洒下,路熹茗数着魏寻的呼吸声,一步一步走回了山上的莫宅。此时已经夜里三点多,莫宅上下黑漆漆一片,只有沿途的烛火在感应到他们出现后短暂地亮了一下,又很快灭了回去。
她往回走了两步,那烛火再次“腾”地亮了起来,就像他们的生命一般,短暂地体验过痛苦与稀少的快乐,短暂地释放过光与热,随后又再次陷入黑暗的轮回中去。
她把魏寻放回他的房间,给他擦干了身上的水渍,又为他换了身干净衣服,掖好被子,才回到自己的房内。或许是脑子里的东西堆了太多,她甚至没有心思去管身上的水,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任凭那湿透的衣服粘在自己的身上,慢慢蒸发着水分。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门被敲响了。她机械地打开门,却见魏寻正站在门外,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对她笑得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