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告诉我,如果我不想面对你口中所谓的‘宿命’呢?”紫璐渐渐失去耐心,“我甚至都不能洞悉自己内心的愿望,又怎么能知道所有人共同的愿望呢?”
“我还是那句话,因为这是宿命,所以你躲不过的。”
“那我现在就要许愿,我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说罢,她便举起剑来:“我是不是需要放血?”
“没用的,如果你不指出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何种生活,那这句话便不会对任何人起效果。”
“但若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过得很好,那么他们便不需要变革,”她又问,“是不是我就不用找到他们共同的愿望了?”
金嬉沉默了半晌,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如果是敌人,是仇人,你也想让他们过得很好吗?”
“不想,可我也不想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共同愿望让自己迷失。”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不管再难,她都会用尽自己的一切努力让所有人都能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如果爱与恨会导致仇恨与敌对,那么她便割舍这些情感。
紫璐立刻赶往了下一个课堂去。她或许还会有两个弟弟,但她不在意他们会怎样,只要她成为最优秀最强势的那个,她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拥有权力,保护所有的人,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很快,她便发现这世界和她原本的设想有出入。她不明白她许下的那句“凡有亏者,补其缺”究竟错在了哪里,才会让这片大陆上的人的力量和国别紧紧联系在一起。
如果全世界的人财富都增长了相同的数量,那么他们之间的差距并不会因为增长而被抹平。若当真如此,局势也没有那么麻烦。让问题严峻的是,他们的“财富”并非增长了相同的数量。
岷国的三个邻居不再有农作物产出,他们的土地肥沃,人们却无心种植。南疆人熟悉水文,更是能改变天气,水流在他们的手里如丝线般,编织出他们生活的画卷。月栖人不用耗费丝毫体力,便可在一眨眼间去到他们想要去到的任意地方。长乐人曾经花费了无数精力,试图翻过岷川占领南边的三国,而如今,他们却都飞了起来,与呼啸的风和翩跹的鸟作伴。
庆国人能言善辩,言出必成真;锡国人皆可驱动火,钢铁冶炼与制造火药成了他们最得意的产业;而最北边的寒照人,却天生拥有驱动雷电的能力,如此一来,他们的冬天便不再寒冷,极夜也不再黑暗。
“这可真的是一团糟啊,”十五岁的紫璐翻着书,细细品味着书中对这片土地里每一个国家的记载,连连摇头,“这可真的是太糟糕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想,“这要是打起仗来,岷国该如何自保?秋冬时节,别人一个火球砸下来,我们的山林便会被烧光了。”
她明明只是希望让所有人获得力量,让他们都可以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的原本与他们不一样的人,可为何这力量竟出现了如此的分化?紫璐怎么想也想不通,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永远不要有战争。
好在锡国人一旦离开了锡国便不能再驱动火,而长乐人飞出了长乐便无法再飞行。她害怕的乱世,因为这样的局限似乎成了小概率事件。
锡国是第一个在偶然间发现殖民可以让他们的能力跨越地理界限的。他们地处大陆的最东边,与广阔无垠的海洋接壤,而在海洋的另一端,是与他们做交易的异域国度。
他们间的商业来往越来越密集,而锡国也派出了越来越多的人驻扎在大洋彼岸。他们的人逐渐从一个小圈子开枝散叶,发展成了一个小区域,而在那片小的区域里,他们竟能再次没有限制地让火焰为其所用。
这消息迅速传到了锡王那里,他动起了不该动的心思,开始向自己的邻居月栖和长乐提出一笔交易——免费为他们的军队提供高质量的兵器与火药,但得允许锡国人在月栖和长乐的三大城市里建立贸易点。
月栖和长乐的王都对这笔交易感到满意。很快,锡王向那六个城市各派出了一百人。而一百这个数又在三年里翻了三倍,在紫璐十八岁那年,每个城市里的三百锡国人都恢复了他们原本无法使用的能力。
而这之后,再踏入月栖与长乐的锡国人,便不再受到地域的局限了。他们在别人的土地上自由地放起了火,自由地掠夺起了财富,也自由地占领了对方的土地。
这次,向岷国寻求帮助的,变成了月栖。
“若岷王愿意不再向锡国出售粮食,”月栖太子向殿上的岷王和一旁听政的紫璐作揖,“月栖愿为岷国结盟,为岷国效力,共同抵御锡国。”
“你们能给我们什么呢?”岷王高傲地扬起头颅。
紫璐望着台阶下的楚渊,心头一阵刺痛。她很想走过去让他离开,又想走上前去拥抱住他。思来想去,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情感,低下头,在岷王耳边窃语几句,岷王思索了片刻,对着月栖来客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一,用尽全力赶走你们国内的锡国人;二,帮助岷国各城市修造水库与护城河。能做到吗?”
无论楚渊能不能做到,紫璐都明白,岷王在决定不听她的建议、试图与月栖结盟的那一刻,他们的岷国,就又要再一次被复杂而诡谲的时局拖进深渊里。
之前她那么得到岷王的宠爱,他向来都听她的,可为何他这一次就只听了她一半的话呢?她明明说的是“不要结盟,我们可以在岷国内修造水库和护城河,以防万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