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路,我是不是就这么看着他死掉了?我是大夫,我怎么能看着病人在眼前死掉而什么都不做呢?”
魏寻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苍白,此时,他的脸上唯一的颜色便来源于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了。
“如果我当时醒了就好了,”路熹茗伸长手臂,想摸摸少年的脑袋,却怎么都摸不到,只能碰到他耳边的碎发,“这样你就不用一个人承担这些。”
魏寻见状坐回了床边,乖乖把脑袋凑到了她的手边,像冬日在雪地里流浪很久的猫一样,主动靠近了发着光和热的暖炉。
真是个傻孩子,她边揉着他的脑袋边想。
“你根本不怕我传染给你吗?”她笑着说,“别人或许都避之不及呢,你倒好,自己往我这里凑。我俩要是都病了,其他病人怎么办?”
“我不知道了,”魏寻的声音闷闷的,“我曾以为只要我肯钻研、医术进步了,就能救到人,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这苍天下永远有比我们这个世界更先进的技术,我能知道它们,却不敢在我的世界里运用它们。”
“肾上腺素不一定能把垂死之人救回来的,对于它的功效我也都是道听途说的,不一定准确。况且,这个世界的人若是看到你拿着针筒要给他们扎针,怕是会更加害怕吧。再说了,难道你每一次看到垂死的病人,都要去别的世界拿针筒和药吗?”
说完这一长串话后,路熹茗累到额前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可她还是想继续和魏寻交谈下去,于是身子向墙上靠了靠,借力支撑住自己。
“麦夷草呢?麦夷草会不一样吗?”魏寻把头抬起来问她。
路熹茗仔细想了想,道:“会吧,至少对于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来说,汤药更容易接受些。”
“可你喝了那么多碗,为什么依旧要面临死亡呢?”
路熹茗无法回答他,只好说:“个人体质不一样,但我挺过来了,说不定若是不喝那药,我根本挺不过来。”
但其实也有可能是她喝了那药之后,病情反而加重了。这中间的因果关系,仅靠她一个人的案例,根本没办法剖析清楚。
“所以麦夷草和肾上腺素,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吧。”魏寻问。
“是啊,本质上或许也没什么不一样的,都是我们偶然得来的知识,并且以我们的条件很难去证明它们有效或者无效。”
“路路,我们之后治病时,要用到肾上腺素吗?”
魏寻问出这话时眼里闪烁着真诚又充满信任的光,似乎只要路熹茗一锤定音,他的内心就不用再挣扎或者受折磨。
路熹茗没有一锤定音,她觉得她自己没有一锤定音的资格。她能说的只是:“这世界总会发展到有急救措施的那天的,我们不要着急。”
她以为她这么说魏寻会失望,但少年并没有展现出失望来,而是坚定地点点头,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
“你已经有答案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哈哈,奇怪吧,我也觉得很奇怪,”他腼腆地笑着,“但好像被你肯定过的答案才会让我感到真正的心安。”
这话一般人听了或许会十分感动,但路熹茗是有些不解风情的。她反问道:“你以前不认识我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心安的时候了?”
“或许吧,谁知道呢?”少年笑得眼睛又像一轮上弦月了。
“如果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路熹茗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不知道什么麦夷草,什么这个素那个素的,我们会不会更快乐?”
少年敛起他的微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是会更快乐,可这样的快乐,可能也会更短暂吧。”
“那么我们现在要开始用麦夷草给大家治病吗?”
这回,等待着对方一锤定音的人换成了路熹茗。
“秦叔他这几日一直观察着你的病程,以及你喝完药的反应,他觉得或许可以给更多人试试。”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呢?”路熹茗又问。
“我们或许可以征求病人的意见,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尝试一款新药,我们不能保证吃了新药一定能痊愈,但是或许能增大他们痊愈的概率,他们愿意的话就给他们试试,不愿意就按照原来的方案治疗。”
“不愿意的人,会是大部分吧。”
“嗯,可能是这样,”魏寻点点头,“但也得试试才知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