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熹茗再次恢复知觉之时,已经是当天夜里了。
她舒展着睡麻的手臂,努力企图睁眼,但眼睛已经被泪水糊到睁不开了。
“你醒了。”魏觉隐声音传来,听不出冷热。
这下,路熹茗原本还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睁不开的眼睛也在刹那间瞪大。
“我在哪?”她吃力地撑起身子,拉开床帘,问坐在桌边的人。
魏觉隐站起来又点燃了几盏灯,房间里瞬间变得亮堂了。
他重新回到座位上,才回答道:“看不出来吗?客栈。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你从人群中带出来的。你看,我又救了你一次。”
看着他悠哉的样子,路熹茗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回击道:“你是不是对‘救’有什么误解?我当时的窘境到底是谁造成的?”
“哎呀,我们发心是好的嘛!况且,我们哪能提前预料到人们的反应呢?”魏觉隐耸耸肩嬉皮笑脸道。
路熹茗懒得和他吵,叹了口气,整理了下衣服便走下床来。
她肩上的蛋清蛋白似乎被擦拭干净了,但路熹茗并不打算知道是谁帮她做的。
魏觉隐歪着头问:“怎么,要走?”
“我饿了,”路熹茗平静地回答,“那些砸向我的鸡蛋萝卜呢?要是没东西吃可以先吃它们。”
“都给你备好了。”魏觉隐说道。
他打开门,朝着守在门外的其他白堡成员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几盘炒菜馒头便被端上了桌。
路熹茗对他们道了声谢,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以后别做浪费粮食的事情了。”她边嚼着馒头边说。
魏觉隐一手支着脑袋挑眉问:“他们那么对你,你不恨吗?怎么就只关心那几袋米了?”
路熹茗手下一顿,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把嗓子里的面团咽了下去,才回道:“没什么好恨的。他们也没什么错,只是向来能获得的信息都少。如果他们能够站在信息源处,生来便能知道真相,他们一定不会这么做的。何况我们真的没什么证据,能拿得出证据来才好让别人相信。”
“你倒是想得挺开,”他评价道,“我似乎是小看你了。”
路熹茗苦笑道:“我也想不开,只是我知道观念是最难改变的罢了。可能我内心深处也在好奇,也想知道到底能有多难改变,所以才答应你们去做这个破演说吧。”
魏觉隐点点头,似是很赞同,但说的话却依旧欠揍:“嗯,你当时说得确实挺烂的。”
“你要是没什么事,还是先出去吧,别影响我食欲。”路熹茗夹起一根青菜说道。
可对方完全不打算听她的话,而是试图进一步阻止她进食。
他出其不意地问道:“阿渊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路熹茗不由自主捏紧了筷子,背后冷汗直滴,表面上却装作很镇定的样子一脸无辜地问道:“什么阿渊?”
难不成这魏觉隐已经发现楚子凌其实是楚渊这件事了?
魏觉隐挽起袖子来,指着自己青紫的胳膊委屈道:“你睡觉也不老实,一边喊着阿渊,一边掐着我,都把我掐伤了。我难道不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你要是不靠近我,我怎么会掐你?”路熹茗反问道。
“我好心给你喂药,好心给你擦衣服,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路熹茗咬着嘴唇沉默了。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喊过楚渊的名字,但她相信自己清醒时是绝对不会用“阿渊”这样亲密的称呼来叫楚渊的。
难道她说梦话了?
她确实做梦了,不过梦都是断断续续的,她也只能记得醒来前的那个梦,在这之前到底梦到了哪些,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可能是梦中情人吧。”路熹茗说完后继续往嘴里塞东西。
“哦?除了你夫君,你还有别的梦中情人?”魏觉隐意味深长地笑道。
“做梦而已嘛,不要太较真。”
“如果是梦中情人,怎么会惹你哭得那么伤心呢?你可是一直流着泪大喊‘听我说’呢。”
路熹茗的筷子再次停了下来。这回的梦,她倒是能记得几分。
“那个梦和别人无关,”她放下筷子,“那是我自己的梦。”
她继续道:“我好像是为了阻止些什么,四处游说,最后却什么都没阻止成功,没有人听我的。可能是白天的场景让我实在难以忘怀吧,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边说着,更多的细节便闪回在她的脑海,比如,那条紫色长裙又一次出现了。
可她还是无法判断那穿裙子的人到底是不是她自己。她明明对紫色没什么偏好的,为什么这颜色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呢?
魏觉隐皱着眉问:“你怎么这么悲观?”
路熹茗不解道:“要怎么乐观?说得好像你能控制梦一样。”
“游说怎么会没用呢?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试过了,结果你也知道的。”
“你不想让蓝晶从人们的生活在消失吗?难道还想让其继续危害人间?”
闻言,路熹茗不假思索地说:“蓝晶的存在是既定的事实,我想不想让它消失都没有用的。”
她说着说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楚渊的声音,和他那句“若是你注定要离开,我做任何挣扎都是无用的”,不禁怔住了。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话的?
“改变和怀疑的种子只要种下了,就会有开花结果的那天。鹭,你还那么年轻,怎么就什么努力都不想做了?”魏觉隐正色道。
“第一,我不叫鹭,我有自己的名字,”路熹茗有些烦躁,加快了语速,“第二,我有没有努力不需要你来评判。第三,我认为不提供证据的游说没有任何用。”
魏觉隐摸着下巴,似在仔细思索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