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锡城有个老爷爷,可以把别人的祝福变成现实。有个男孩子他为了自己的父亲,写下了两句祝福。那两句话我记得清清楚楚,‘祝汇言堂全体不再受工作烦恼。祝他们不再被自己的能力局限’。这两句话原本的涵义多好啊,可是在这个世界里,竟变成了诅咒,后面的故事你也知道了,段施他们一夜之间魔力都没了。”
路熹茗停下了脚步,凝视着对方道:“后来我就在想,我要是也写下祝福,祝你在我离开后也能一直快乐下去,是不是也会造成什么想不到的后果。比如你确实快乐了,但脑部受创失去了神智,只会天天傻乐呵,那也太恐怖了。所以我思考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做。”
楚渊也回望着她,道:“兴许你什么都不用做,让事情自然发生便好。”
路熹茗指了指他的胸口,问道:“你年纪轻轻,就这么懂得‘无为’,怎么还在心里压了这么多痛苦呢?”
她又道:“你其实根本不相信所谓的‘自然发生’吧?你这压根就是习得性无助。”
“或许是吧。或许让我们不开心的事情,从根本上来说是相同的。”
路熹茗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其实目前还不能辨明,到底是易碎的时光本身,还是对结局无法变更的恐惧更让人难过。
“要是有一天,林梦洋的灵魂回到了这具身体中,你会怎么做?”
楚渊诧异得重复着那个名字:“林梦洋?”
“我毕竟是借用的她的身体,或许她只是像我一样,暂时去了别的世界旅行,终归还是要回来的。而那时候,你要怎么面对她?”
“我也很想给你一个答案,但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或许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也就这么爱上你了,毕竟你长得还不错。”路熹茗调笑道。
“......”
路熹茗眼光移开对方的身上,眺望着远处,许久后才又开口道:“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情感。如果这不是爱情,只是同情呢,或者是友情?又或者只是依赖?毕竟你是第一个带我看世界的人,而我在这个世界的人际关系又如此单薄,自然就想要从你这里寻求认同了。”
“对我来说,不管你对我怀有怎样的情感,我都在此刻觉得很满足了。”
“真的吗?”
楚渊点点头,眼眸被幽暗的灯光打上深情的烙印。
路熹茗对上他的视线,心跳漏了一拍。她内心的蛋壳又被撬开了一道缝,越来越多的光透了进来。
接着,楚渊牵起路熹茗的手,往山下走去,边走边说:“我们或许就像两条直线,相交过之后便会渐行渐远。所以......我想珍惜每一个有你在身边的时刻。”
路熹茗“哈哈”笑了一声,回应道:“说不定不是呢。或许你是正弦波,我是余弦波,我们的一生中总有相遇的时刻。虽然相遇的时刻是短暂的,之后又要分开许久,但总能再相遇的。”
楚渊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竟噙着些泪花。他并没有问那正弦波和余弦波是什么。
他问的是:“你若有机会,会再来见我吗?”
“那你先回答我,若是我不来找你,你也会好好地生活下去,去找你喜欢做的事情,喜欢的人,对吗?”
他不解地问道:“这......你为何觉得爱是如此容易改变的?”
路熹茗耸耸肩,无奈道:“我也不想这么觉得,可是这天地每时每刻都在告诉我,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没有什么的定义是永远不变的。我如今在你面前,你喜欢的是具体的人,是我。可如果我永远离开了,你爱的那个只不过是我的幻象罢了,我不想看到你执着于幻影中。如果你因为我而固步自封,我会很自责的。”
“你能保证你不会执着于幻象吗?”
“我不能。但有些事情,如果不被旁人说出来,自己是不会发现的。我执着于幻象的那刻,可能也需要别人来帮我脱身吧。”路熹茗诚实地回答道。
“我真的是说不过你。”楚渊无奈地摇摇头。
“道理谁不会说啊,”路熹茗自嘲道,“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怎么年纪轻轻,就像经历了八百年岁月一样?”
“彼此彼此。”路熹茗朝着楚渊吐了吐舌头。
“我答应你,”楚渊摸了摸她的头,“如果你不再出现了,我会去走自己的路。”
路熹茗也踮起脚来摸了摸他的头,道:“那我也答应你,如果我能找到机会,我一定会再来见你的。”
“可别让我等太久,说不定你再次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都不在了。”
“那你可得记着把自己葬在这山的背面,也建个小亭子,写上个‘渊’字,到时候你要是真的不在了,我也能找到你。给你带点瓜果零食什么的。”
“少带些甜的,容易牙疼。”
“哎,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带点我们那里的炸鸡汉堡,让你体会一下科技文明的产物。”
“求之不得。”
他们两就这样,把天底下最让人痛苦的生离死别,开成一个个玩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东倒西歪,仿佛只要笑过了,那些他们恐惧的东西就会被他们的脚下,而他们也能在往后孤寂的岁月里独自回味这次短暂而美好的谈话时,为其赋上点“人定胜天”的意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