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年轻人看着都身强体壮,精神矍铄,面色红润,不像是染了风寒或是其他疾病。可若是没有疾病,他们为何会在大热天里裹着厚厚棉衣、烤着火,却依旧觉得寒冷呢?
路熹茗百思不得其解,她询问楚渊,可对方也毫无头绪。她询问金嬉,金嬉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要么就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她等了许久都得不到回应,只能作罢。
可她心中的好奇却在不断发酵着,折磨得她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都没有什么食欲。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在店员给他们上完最后一道菜刚打算离开时终于开口问道:“先生,请问.....你知道那边那几位先生为何觉得这么冷吗?”
那店员在围裙上抹了抹沾了油渍的手,顺着路熹茗偷偷指着的方向看去,“哦”了一声,弯下腰来小声说道:“二位不是天锡人吧?那几位都是城北钢铁厂的,他们厂里面大多都是这样,天生耐热,也畏寒。即使外面太阳都要把人烤化了,他们都不会觉得热。”
他顿了顿,又评价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没有耐热的能力,谁又会去厂里面天天对着铁水呢?我是不敢想,想想都觉得恐怖!厨房我都觉得热!”
等那店员走后,路熹茗彻底淡定不下来了。这整个世界都透露着一种宿命不可违抗的诡异感。原本这感觉还不甚强烈,但依然时不时像闹钟响起一般给路熹茗来一点刺激。但现在,这种感觉却清晰的仿佛直接在她耳边建个钟楼,并二十四小时不断敲响警报。
“你不觉得荒唐吗?”路熹茗问楚渊,她的眼里写的全是不认同、不理解、不服气。
“在庄家村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怪了,为什么种田的人魔力都是和种田有关?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可这种情况却是越见越多。在军队的人都是力气大的,开馄饨铺的会点火,开服装店的能看到料子的纤维结构。现在到了天锡城,炼铁的人居然天生不怕烫。”
“每个人还都接受这种所谓的命运的安排.......”她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面的人或许早已习惯这样的世界而无法理解自己的牢骚,便停了下来。
而楚渊只是云淡风轻地问道:“所以对你来说,这种‘命运的安排’是负面的吗?”
路熹茗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虽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来到这里时好歹被命运馈赠了,但楚渊,却是连获得馈赠的机会都没有,还得装作感恩命运的样子,战战兢兢掩盖着自己异类的身份。
良久后,她说道:“或许,我是说或许,没有这种能力上的束缚,大家可以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每个人都不会被自己的能力所定义,也不会有对非能力者的歧视。”
楚渊对她的说辞不知可否,只是又问道:“若是一个人天生畏寒,他这辈子就无法欣赏雪原了吗?”
“那倒也不是,”路熹茗摇了摇头,眼睛低垂下来,思索了片刻,又继续道,“在我那个世界里,大家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比如翻译,所有人都可以尝试去学习这项技能,大家都可以获得当翻译的机会。而不是像这里,若是没有相应的魔力,便什么都做不了。但如果某个人并不喜欢自己的魔力,而不去做对应的事情,那他便会被认为是浪费天资。”
路熹茗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但碍于在大厅中,人多眼杂,声音还是压得低低的,但她长久压低的声音却被迸发的情绪冲地有些喑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有那么多话要说,为何对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感到如此地厌恶,又对安于接受这样命运的人们产生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她只感到胸口被一团莫可名状的气堵着、撕扯着。
最后,这团气触发的千头万绪在她嘴里汇成了一句话:“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世界,每个人生下来之后的人生轨迹仿佛都被钉死了。”
楚渊笑了笑,道:“我也不喜欢需要我戴着面具的生活,你说的世界我倒是很向往。可在你的世界里,每个人擅长的事情,是一样的吗?”
路熹茗想到了自己曾经多少个夜里捧着习题册想破头都想不明白的数学题,苦笑了一下,喃喃道:“也许在那里,魔力是以更隐秘的形式出现在不同的人身上。只是我们把它叫成‘才能’和‘天赋’罢了......”
或许她一辈子都会因为理科太差无法成为自己心中最崇敬的科学家,只能成为站在观众席上为科学家们鼓掌的那一个,她想。年少时再多的不甘心,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都得低头。
楚渊见她又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便开口换了个话题:“这次的任务,你有什么看法吗?”
路熹茗沉吟片刻,说道:“没有看法。对我来说,不用学习外语就能翻译本身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我也没办法让他们回忆起他们从来都不曾记忆过的东西。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思考这个问题。我只能说,如果你们和我们那个世界的人有着相同的大脑结构的话,如果不是产生病变,一个人是很难在一夜之间丧失某种特定语言能力的。”
“可他们丧失的显然不是某种语言的能力,毕竟这种能力他们从来没有过。更何况,汇言堂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一夜之间全变成这样了。我无法相信有任何的毒药或者是疾病能够做到这一点。楚老师,听过一句话吗,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