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墓里的木乃伊才会诈尸,没想到你喜欢这么复古的东西。”
这道声音略显低沉,不急不徐,带点稀松平常的调侃。
温柠狐疑回望。
眼前人长着张轮廓分明的脸,在昏暗里更显野性,只视线锁定着,让人觉得眼睛是一场幻境,蛊惑人心。
“你们医院的考核里竟然还有冷笑话!”她调侃回去。
大概是沈淮序不苟言笑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所以如果他说出什么不符合刻板印象的话,那一定是医院的要求,不得不学,不得不做。
温柠环抱着帕丁顿熊搂在胸前。
这可是她的阿贝贝,从小抱到大——她在哪,熊在哪。
多亏了周舒桐拿电脑的时候一并给带了过来,不然住院的这几天,可彻底睡不着。
鼻子凑近,还隐约能闻到一股略甜的浆果味,她的房间、香薰、沐浴露、香水……全都是这个味道。
玫瑰的甜和尤加利叶的青涩一起涌入鼻腔,像是走在冬日的森林里,偶然推开一件小木屋,迎面而来挂着松枝的温暖。
开着低温的空调裹在被子里闻,最适合不过。
或许是离家太久,味道开始淡的让人无法满足。
空气里静悄悄的,好像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拘谨又放松时,人的感官会放大,大脑也更活跃。
眼前再次浮现出鲜红的画面。
深夜、医院、厕所的垃圾桶里,有一个将死的婴儿。
干瘪的、皱巴巴的……
这画面实在挥之不去。
哪怕时过经年,她也忘记不了。
空调有点冷,温柠把被子卷到身上,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后,她若无其事的问:“我睡着以后你会走吗?”
沈淮序视线轻飘飘落在她脸上,“困了?”
温柠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有点。”
VIP病房里面积很大,只有一张病床和一张靠在墙角的陪护床,开了盏小灯,他照旧抱着电脑坐在床侧的沙发上,两人距离不远也不近。
沈淮序语气如常:“睡吧,我不走。”
“——噢。”温柠没问为什么,好半天才语焉不详的回应。
不管什么理由。
她有些庆幸,他没走。
视线不敢光明正大的打量,嗅觉和听觉便异常敏锐。
温柠在空气中又嗅到了一缕熟悉的味道。
清冷又浓烈、危险又温柔。
明明这种形容,是没办法跟这个男人联想到一起的,但是怎么又出奇的搭。
温柠半张脸都蒙在被子里,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脑子里来来回回的想——
他用的到底是什么香水?
从银色山泉到事后清晨,从前调到中调再到后调,从法国的到意大利的……冥思苦想,但还是回忆不出来。
或许是味道给了灵感,温柠不客气的让那人递过电脑。
开机,敲敲打打起来。
一时间,病房奇妙的只有键盘声。
一个,奋笔疾书写小说。
一个,笔走龙蛇写论文。
诡异又和谐。
不知不觉一小时过去,中间沈淮序跟她搭话,但她思绪都在文字里,十分敷衍。
等写完,温柠对着文档端详。
好像还行,她顿时心情愉悦,没等收起电脑,电话声突然响起。
一声接一声。
垂眸看到来电显示——江女士。
温柠头也没抬,“我接个电话。”
意思是跟他说一下,会有声音,没成想沈淮序会错了意,直接站起身,“我出去一会儿。”
她也不知道怎么条件反射道:“没事,不用。”
“——江女士可能问下我出院的事。”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对他的存在适应的太快了,忙找补道。
沈淮序挑了挑眉,又坐回原位拿起电脑。
或许是太了解她的作息,江佩雯很少在早上打电话,料定了她这个时间一定没睡。
温柠按下接通键,江女士声音涌了进来,“柠柠。”
她应了一声,“怎么了妈妈?”
江女士如猜测一般关心道:“你明天是不是要出院了啊?什么时候回家啊。”
温柠当头一棒:“……你们回来了?”
他们不在家怀孕还能瞒一瞒,现在回来了不得混合双打——
江女士:“对啊,就等你回来了,妈妈到时候给你做最喜欢吃的辣子鸡和麻辣烫怎么样?”
“是要出院了。”温柠心虚,指尖无意识揪着被子,有些别扭道:“就是……就是医生说只能吃清淡的。”
被甩锅的沈医生,敲键盘的手莫名慢了下来。
她爱吃重口味,这几天本来就淡的要命,一报菜名,愈发口水横流起来。
但也只能忍痛割爱,“没事妈妈,还要拆线呢,我等拆完线再回去,就不折腾了。”
江女士一听要拆线,又絮絮叨叨半天,还是温柠保证半天真的没事,她才放下心来。
转头问起另一个问题,“那,你跟小沈相处的怎么样啊?”
温柠拿着手机,动作微顿。
心虚的瞥了眼,男人衣冠楚楚,神情冷峻,视线一直停在屏幕上。
然后背过身,轻咳两声,以为能掩耳盗铃,“我,那个,额……”
她偷偷摸摸想把音量键降低。
但偏偏事与愿违,火上浇油。
江女士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你爸爸他一个老朋友过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