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无声的角力就此展开,没有观众,没有奖酬,却瞬间进入白热化。双方都在有限的视角内将自己定义为受害者,不肯主动示弱,手执名为骄傲的钝器,发起一次又一次地无效攻击。
明明只差一岁,靳一笛身上却有着郁黎无论如何也无法修炼出的强大气场,如同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越是沉默寂然,越是让人心慌。
郁黎被盯得头皮发麻,从倔强地梗着脖子和对方对视等待答案变成垂眸检讨:“我承认,那天在课堂上晕倒耽误了你上课,但那根本不是我能决定的,对不……”
“郁黎。”靳一笛连名带姓地叫他。
下一秒,温热的食指关节抵住他下颌和喉咙之间的软肉,强硬地迫使他抬头,接受对方藏着冰箭的审判目光。
极具侵犯感和不尊重的动作让郁黎感到不适,他撇过脸想要躲开,又被靳一笛抬起拇指按住下巴,用力掰了回来。
暖黄色的路灯灯光从靳一笛肩头擦过,直穿进郁黎眼底,刺得他眼底泛湿,模糊掉近在咫尺的轮廓。
“郁黎。”靳一笛微微低头,似乎想要透过他看穿什么,一字一顿道:“是你说的,不想和我打交道。”
“什么时候?”郁黎卸下挣扎的力道,仿佛一块轻飘飘的布条,被钉在靳一笛蜷起的指节上,“我没有……”
靳一笛不愿听郁黎再多说哪怕一个字,硬生生打断:“校医室那天,你打电话时说的。”
“那个靳一笛送我来的。”他重复当时听到的话,“你说我现在变成了你同门,还说‘不要,我不想和他打交道’。”
沉睡的记忆渐渐苏醒,郁黎睁大眼睛否认,“不想打交道说的是我家保姆!”
他举起三根手指,虔诚地发誓:“我保证我说的不是你!否则我这辈子发不了论文毕不了业!”
过于恶毒的诅咒把郁黎话语的可信度拉满,靳一笛松开用力到发麻的手,后退半步,等待进一步的解释。
“那时候我接到家里人的电话,他要来看我,问是谁把我送到校医院的,我回答是你。”郁黎揉着下巴,埋怨地瞪了眼靳一笛,“然后他说要让我家的保姆来给我送药膳,我才说我不想和她打交道。”
怕对方不信,他翻出和哥哥的聊天记录:“你看,那天晚上我哥又说让保姆来照顾我,我还是那样回答的他。”
确凿证据摆在眼前,这下轮到靳一笛哑口无言。两人间地位对调,郁黎占据上风,夺过主动权,咄咄质问:“所以你觉得我是在说你,然后进门问也不问,把药一丢就走,后来也是因为这个而拒绝我的奶茶?”
“没主动问清楚是我的问题。”靳一笛自我检讨,“后来拒绝你的奶茶,是在给你写完答案之后,你还是看见我就躲,我觉得你可能真的不想和我打交道。”
“所以你为什么在觉得我讨厌你的情况下还要给我写答案?”误会解除,郁黎被怒气暂时压制的智商重回巅峰,试着凭多年了解还原靳一笛的心态,“因为老李让你带带我,所以哪怕我们关系不和也要在学术方面做到问心无愧?”
靳一笛不说话,算是默认。
他反倒更加生气:“所以开学第一天,你先是在老李面前说我是跨专业考生基础薄弱要婉拒我,后来又给我列书单发文献也是出于责任感?”
历史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再次重现,靳一笛满头问号:“谁婉拒你了?”
不过他记忆力更好,没用郁黎提醒,便想起当时的状况:“那会儿是计算机院的刘院长打电话来,要我给他亲戚辅导考研专业课,我那样说是因为老李不好开口拒绝,我得不懂礼貌一点,强硬一点,才能让他之后不再找老李说这件事。”
“你听到了?”靳一笛笑了声,“耳朵这么好用,怎么没发现老李自始至终也没说话?”
过于出人意料的真相之雷劈在头上,郁黎石化成雕塑,凌乱得说不出话。
两人你死我活明里暗里地较劲快一周,结果全是误会!这简直太荒谬了!
“所以你那天在办公室牙尖嘴利地挖苦我,也是因为听到了那句婉拒的话?”没了这几天积累的负面滤镜,郁黎在靳一笛心里的评分有所回升,他看着脸颊耳尖红成一团,用湿漉漉的眼睛瞪人的郁黎,联想到受惊的兔子。
“所以问题的根源就在这里。”他说,“之前老李还和我说你有望成为师门智商的又一巅峰,现在看来怕不是事与愿违。”
靳一笛唇角的笑意逐渐明显,把逗人二字写在脸上:“我回去得告诉他,他其实捡了个智商盆地回来。”
听到这话,郁黎由羞转怒,把临时想出来的道歉全部抛在脑后,瞄准靳一笛的鞋尖,狠狠踩上一脚。
就算这次是误会,高中的第二名之仇他可还记着呢!
“你不要太得意!”郁黎咬牙说完,埋头往前,拉开和靳一笛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