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上战战兢兢汇报的陈向晚被这一声轻叹吓得不轻,噤声立正,瞪着大眼睛等待导师批评。
李躬行捂嘴咳嗽:“没事儿,你继续,继续。”
“好。”陈向晚翻了页PPT,看着黑体加粗的“谢谢聆听”四个大字,尴尬道,“老师,我的汇报内容就是这些。”
“嗯。”李躬行没急着点评,而是环顾学生们,“你们有什么想说的没?”
陈向晚的内容中规中矩,找不出毛病,也没什么亮点,因此大家纷纷摇头,表示没什么发言意愿。
过于平静的场面和郁黎汇报结束形成鲜明对比,陈向晚有点绷不住,咬着嘴唇,双手把讲稿捏得皱皱巴巴。
“讲得不错。”靳一笛靠在椅背上,看着陈向晚,神态认真,“看得出你读得很认真,对研究背景研究意义和创新点等等都进行了思考,已经具备科研需要的耐心。”
“但是对问题的探究深度需要增加。”他拿着笔隔空点了下PPT,“往前翻。”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陈向晚被靳一笛不断提问,从磕磕巴巴勉强回答到哑口无言,脸上的表情却愈发激动。
“我明白了!”陈向晚开心地对着靳一笛鞠了个躬,“谢谢师兄的点拨!我之后会继续努力!”
“不客气。”靳一笛勾起唇角,语气和善。
郁黎在一旁看得牙根儿泛酸,脑子里不断闪现靳一笛给自己发消息时的称呼:
小仙子小仙子小仙子小仙子……
可恶!他甩甩头,趁靳一笛不注意,对着对方的后脑勺狠狠甩了几个眼刀。
再后面便是师兄师姐上台,许多人都有项目或论文在手,汇报内容更加丰富,郁黎听得认真,不时在本子上记录。
“太认真了。”刘籍趁李躬行和其他同门交流的间隙凑到郁黎手边,对着他工整的笔记感叹,“师弟,你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全面细致?”
“还好吧?”郁黎抬了抬眼,看到自己对面满脸严肃,时而抬头看同门PPT,时而在平板上写写画画的薛珍铌,“珍铌师姐比我认真多了。”
“她?”刘籍无情拆穿,“她只是闲得无聊,在记录每个人汇报过程中说了多少个‘然后’。”
“珍铌学姐真的很铌。”郁黎竖起大拇指。
刘籍不解:“什么叫真的很铌?”
郁黎不说话,翻开一页新的笔记,在上面写下铌的元素符号。
“哈哈哈。”刘籍恍然大悟,“我才发现你也蛮有梗,妙语连珠,和靳师弟有一拼。”
谁要和他比。郁黎在心里吐槽,顺便把话题带回刘籍最初的疑惑上:“可能因为我本科是数学专业,被培养出的思维范式就是如此,注重严谨性,习惯做好万全的准备。”
“有道理。”刘籍点头表示认同,瞄了眼靳一笛,灵活地举一反三,“如此说来,靳师弟就是典型的物理思维,非常精准地关注问题的本质和核心,说话做事也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不怎么讲究周全。”
郁黎呵呵一笑:“所以我问他分段函数为什么不根据变量取值范围讨论,他会嘲讽我。”
“不好意思。”原本在专心听汇报的靳一笛扭过头,打断两人的窃窃私语,“那天嘲讽你是我的错,我应该直接给你解答。”
这算什么?道歉?郁黎躲开对方落在自己脸上的毫无波澜的目光,一时语塞。
“靠!”刘籍比他反应更大,捂着嘴小声控诉,“你不是在听汇报吗?怎么还一心二用啊?刚才向晚汇报的时候也是,你一直在那走神戳手机,结果最后还给出那么多有建设性的意见。”
“这年头没有堪比八核处理器的脑子都不配读博了!”
“谢谢你的明贬暗褒,还分神观察我,你心里果然有我。”靳一笛抬了抬手指,“下次还帮你免费润色论文。”
被踩中痛脚的刘籍咬牙攥拳,本想骂人,但想到能免费雇用到靳一笛这样的高水平劳动力,只好在心里默默竖中指。
与此同时,台上的最后一位同门完成汇报,李躬行终于舍得把视线从靳一笛和郁黎身上移开,趁大家收拾东西时嘱咐:“晚上六点老地方,我定了包间,你们别迟到啊。”
快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补充:“小黎和向晚还不认路吧?你们谁和他俩在同一栋宿舍楼,把人接上带去。”
“我我我!”薛珍铌积极举手,“我和向晚住楼上楼下,我带她过去。”
“那我带小黎去。”刘籍开朗地接下任务,发现自家导儿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哀愁。
“您怎么了?”他及时送上关心。
“没事。”李躬行忍住第无数次叹气的冲动,对靳一笛招招手,“你来一下。”
师徒俩一路无言地到了办公室,李躬行坐进办公椅,从脑袋周围本就稀疏的头发里摸下来两根,举起给靳一笛展示:“看看,被你俩愁掉的!”
真够下血本的。靳一笛端正态度:“您有什么指示?”
“也没什么。”李躬行刚把保温杯从桌面上拿起来,又放了回去,向前探着身子,“你和郁黎到底……”
“爱过。”靳一笛面无表情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