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个不速之客,也确实是个不速之客——在这堂本应与她无关的社团活动里,在这座她很少造访的礼堂间。
她的到来是如此突然,以至原本还在谈笑风生的学生满脸讶然。
她向来严肃,却实在喜欢这种意料之外的讶然——这和她多年以前挚友的表情是那么的相似,又是那么的值得思恋。
“闻老师。”学生纷纷站起身,好奇的打量她,“您怎么突然来了?”
还未等她开口,围坐一起的人群之中便有了调侃嬉笑之音:“哈哈!一定是智才你小子课业又没过关、闻老师特地找你来算账的吧哈哈哈哈——”
转眼一看,叫智才的男学生满脸通红。
这事似乎经常发生。
坐旁的女学生屈肘怼他:“是吧是吧、我早说智才你那课题不行,你还非要写,现在好啦、说不定就要重做了,这临近过年的,那更是忙上加忙啊。”
“……”
杂言杂语一大片。
“……不能吧?”智才开始害怕,畏畏缩缩看向一句话都没说的她,“闻老师、我我我、”
她没有出声,面上还是一贯的没有太多表情,躁动的学生也在她静静的目光中逐渐没了声儿。
她平淡的扫过每一个人,轻轻叹气:“我什么都没有说呀。”
总是这样,随意猜测,不问缘由,不给机会。
活该胆战心惊。
可她偏偏觉得这样的群体、这个叫“学生”的群体又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可爱。否则她也不会选择来教书。
学生脸上的表情变得释然,智才更是恍若新生。他转过身扬起嘴角似是要辩驳刚才的那些人,可老师不按套路出牌的下一句话就又把他打回了原型。
“不过你们说的也没错。”她神情严肃,“智才,你的文笔不错,很美。但选题死板,平淡无奇。这是你的通病,很多次了。”
智才有些蔫儿巴,低着头挨训。
“回去把你的课题再改一改,交的时候把同学们的一起带着给周老师吧。”
还在嘲笑同窗的学生们注意到了她话里的改变,有些不明白:“周老师?为什么要交给周老师啊?闻老师没时间批阅吗?还是被智才气的啊?”
他们七嘴八舌一通乱猜,细心的女同学却有些沉默。
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直至无声。
女孩子抿了抿嘴,走上前,讯问中透着小心翼翼:“闻老师,您、是要走了吗?”
她静默片刻,扬起一个微笑:“是的,我是来和你们告别的。”
“为什么啊?!”
异口同声的脸庞还带着稚嫩,情绪也不易隐藏。
多么真诚单纯的一个群体——就像她们当年那样。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说,“人总是会有离开某个地方的一天吧。”
“可、可是,这这、太突然了些吧……”他们说的磕磕绊绊。
似乎想要找些什么理由去证明她不该这样做,长久的沉默却证明了他们什么也没找到。在这一刻里,他们很多人都在因为无法挽留住一位老师而痛恨自己的才疏学浅。
“既然这样,那就把它当作是我教授给你们的最后一堂课吧。”
“离别总是发生的出人意料,你们要学会接受,也要学会释怀。”
一众静默。
“今天天气不错。“
她抬头望天,红日初升,天高气和。
“希望你们前程无量,光芒万丈。”
“是句好话。”
褚本兴放下手中的书,宋湖阳没明白,伸长脖子好奇的问:“什么话啊?”
他把书递过去:“给你看。”
年轻人瘪瘪嘴,惨兮兮地又坐了回去:“还是算了吧……”
这几天翻案宗和笔录看了太多字,他对文字已经产生了生理性厌倦,一看就想吐。
褚探长表示理解,手收了回去要读给他听,只可惜刚收到一半,半路就被截了胡。
他转头看看截胡的人,什么话也没说,敲着桌子,问对面焦急看表的人:“闻岚老师什么时候才能到?”
那人面上有些窘迫:“这个、我们已经通知了她办公室的同事……您放心、”
他点头说“好”,没再继续对话。
会议室里又陷入了沉寂当中。
又过了一阵子,特里·艾森读完了他说的那句好话,他盯着那本又放回桌上的书,听见男人吐出了四个字:“完全一致。”
他指的是翻译笔录,不巧,那句好话就是其中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