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一回同眼前女人过自己的生辰,难免兴致勃勃,忍不住同越尔说着自己的见闻。
和她第一次从学堂回来一样。
以前只有娘亲陪自己过生辰,阿娘曾告诉她,每个人出生之日是极为重要的一日,那是黄天之下难见的奇迹,来之不易,更要珍惜对待。
虽说去了上清宗之后再没认真过一回,但祝卿安始终还惦记着,边临也有陪她庆祝过。
可那不一样……
那些生辰里都没有师尊。
祝卿安一直觉着师尊同娘亲是一样重要的人物,在她短暂十八岁的人生里,阿娘占了前半段,师尊占了后半段。
娘亲再不能陪她继续走,可师尊是仙人,应当能陪伴自己许久,许久。
她想那大抵是永远。
如今师尊也愿意陪她过生辰了,这种感觉分外奇妙,就像是这人终于融入她的生命里,见证了她人生的伊始,此后也将会见证她的成长。
像娘亲,又像是别的什么,祝卿安这时只是高兴,没有思索再多。
若她当时再冷静些,或许……
就能发现越尔眼底,一抹不易察觉的淡漠。
但那时越尔只是垂眸对她笑,揉了揉她银白发顶,语气里似有无限温柔,“既然让你等了这么久,不若就让为师为徒儿安排了吧?”
祝卿安便再没有什么怀疑了。
师尊左右不会害她的。
*
蓬莱仙山贵来以纸醉金迷出名,白日人声鼎沸也就罢,夜里也是灯火通明,漫山辉煌,难寻到什么清净地方,但好在有师尊在侧,祝卿安心里也安定许多,这回算是有了心思闲逛。
上次她挑了个酒楼遍布的街道,没有逛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还以为此地都是如此。
不过越尔对这儿熟悉,牵过她七拐八拐到了一条长街前。
长巷满是星罗密布的小摊小贩,多是蓬莱特有的小吃、玩具、饰品一类,人也多,闹闹嚷嚷地在各摊贩前流连。
比她自己去逛时的有趣多了。
祝卿安眼前一亮,生出兴趣,“师尊如何知道还有这等地方?”
越尔见她这幅模样,笑道,“为师好歹也是城主,怎会不知。”
“这处得趣的小玩意多,徒儿看上喜欢的都买下便是,就算是……”
女人屈起指节抵住下颔,柔柔一笑,“算作你的第一份生辰礼物吧,”
“为师缺了你十次生辰,今日就送你十份礼物如何?”
祝卿安顿住,原先看见新奇事物的喜悦忽然淡去,倒不是难过,只是酸涩,心口有种说不上来的满涨感,似水漫金山,一点点,一寸寸,溢上来堵至喉间。
艰涩难言。
她眨眨眼,眼尾不住滑下一抹泪,牵紧了女人的手,“师尊,一,一份就好了。”
不用送那么多……
太多,她总觉着是梦,送完这些,下一瞬所有美好就都要结束了。
她明明在哭,却还要笑,两手去拉过越尔袖口,扬唇道,“您往后再慢慢送我好不好?”
愈笑,便愈发哭得厉害,祝卿安觉得自己应当是高兴的,可那泪水就是止也止不住,起先还是一点点,后来落了满脸,烫得她眼尾生疼,喉间更加酸痛。
越尔渐收了笑,忽说不出话来,静静看她哭了一会,最后还是不忍心,将人抱进怀里,把她脸面按在自己肩上,无奈轻哄道,“哭什么,徒儿怕不是属水的,说一说,碰一碰就哭成这样。”
“白长那身火灵根。”
肩处的衣衫泛凉,应是被打湿了,银发姑娘缩在她怀里,瑟缩着抽泣,声音哭得有些黏腻,“师尊,我,我只是,高兴……”
越尔任她哭了一会等人稍缓过来,才笑着调侃道,“你还要哭吗?周围好多人看着。”
这她倒是没骗人,两人在略微嘈杂的闹市里拥于一处实在显眼,已经有好一些经过的游人往她们这边看了,也就小徒儿还沉浸在情绪里,什么都没发现。
一听这话,祝卿安猛然惊醒,撤开好几步,抬手用袖口擦干净自己脸上泪水,试图证明些什么一般自语,“弟子没再哭了。”
她绷着脸,试图展现自个冷静的气质,抿唇道,“师尊,我们进去逛吧。”
“不,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祝卿安终于在余光里看见旁人的窃窃私语,只觉如芒在背。
越尔轻笑一声,指尖划过她眼尾,为她拭去最后一点儿水色,收回手淡笑,
“徒儿也知羞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