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甚?”越尔也不多站着,寻了大殿一处交椅坐下,手一支脸斜靠在椅子上,懒懒询问。
“这孩子来路不明,您直接收为亲传未免太……”掌门蹙眉斟酌道。
她瞧这孩子外貌太过奇异,心中隐隐有不安,但不好对着人孩子当面直言,只好拦下老祖商讨。
“她是本座这三百年来见过唯一一个银发血眸,如此样貌的人,”越尔缓抬眼,直对上掌门忧虑的目光。
“三百年往前也只有一个。”
掌门周身一震,有些腿软,却是再不敢说话了。
半晌,她低头呢喃,“真是那位吗……”
越尔却是没再说,她知晓自己将这孩子带回来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那块红玉。
*
“小师祖,我叫莫辞盈,是掌门座下的大弟子。”方才候在外头听了全貌的青衫女子牵着祝卿安出门,柔声同她介绍。
她心里暗叹这世道实在诡异,身旁不过八九岁的孩子,摇身一变竟是她的师祖了。
祝卿安没发觉她的心酸,平和点头,“辞盈姐姐。”
小人儿个子不高,才过莫辞盈的腰间一点,抬眼认认真真瞧看过来,还甜甜地喊人。
莫辞盈被她软乎乎叫了一声姐姐,心也要化去大半,顿生怜爱,抬手轻轻揉了揉她软白的发丝,早将方才那点子说不上来的苦涩丢至九霄云外去了。
“道元仙尊住在南边的朝眠峰,离此处也不算远,日后若是得空,小师祖可以来找我,我带您去四处转转游玩一番。”
“好,谢谢辞盈姐姐。”祝卿安又点头。
其实她有些害怕,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是应好。
朝眠峰的确不远,大约是流云殿所在山峰往下偏南一些的位置,莫辞盈一来是想带她看看上清宗的景致,二来也怕她年纪尚小不惯御空飞行,于是带人沿着吊桥过去,一路上给她说了些上清宗的趣闻,倒也不枯燥。
“上清宗有六大峰,剑、乐、器、药、兽五大阁,长老有四人,加之掌门一位,正好掌管这五种修行方向。”
“那第六座山峰呢?”祝卿安抬脸问。
莫辞盈笑笑回她,“就是您师尊的朝眠峰呀。”
师尊?日后要这般称呼仙子了呀?祝卿安缓缓想。
“道元仙尊所修符箓,但她从未收徒,不像其他长老那样能一代传一代,故不算在内。”
“原来是这样……”祝卿安恍然大悟,没懂,但半日没吃东西,她饿了。
如此闲谈着,很快也便到了通往朝眠峰的吊桥,祝卿安踩在桥上望。
眼前高大青山裂成两半,像是曾有人一刀将其劈开,其中经久形成一条山涧,潺潺溪流汇聚成河,最终冲出陡崖,在天边挥洒出银白瀑布,直流而下,水雾伴着云雾,缭绕在葱葱山林间。
一方粉墙黛瓦簇拥围成的院落横亘在两片山崖之间,院中有流水从白墙下飞出,融入满涧白雾中,远远看去很是壮观。
她们光是站在吊桥上,就已被水汽扑了满身,耳畔皆是轰鸣水声,嘈杂喧嚣。
祝卿安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有些心有余悸。
“到了。”莫辞盈领她绕着山路来到院落门前,“那我先走了,小师祖在此处等上片刻,仙尊应当很快回来。”
祝卿安点点头,目送她离开,才回头四顾。
这儿水声小了很多,不知是不是有结界隔绝,总之方才在吊桥处铺面而来的喧闹水汽是完全消失了。
走上前去,院落门前有一块大石,上有剑刻几字,祝卿安凑过去看,辨认出来写的是
——出世间。
她想了想这处居所的方位和刚刚的景观,点点头,的确很符合这个名字。
绕过石头往里,便是院门了。
或青或白的素净里,唯有门口红灯笼暗淡着,随风微动。
朱红大门正中镶嵌一尊狮头锁,青面獠牙,圆目此时闭上,口衔铁环,静悄悄的,若是细看,就能发现它鼻头处有极轻的起伏。
祝卿安本以为仙人洞府该是雾霭朦胧,雕梁画栋之景,没想到越尔所住的其实是流水人家。
不免多打量了两眼。
可她的气息才靠近,门梁上红灯笼却一顿,停住摆动,狮头锁猛然瞪眼,打了个响鼻。
祝卿安顿住,不动声色退了一步。
等了片刻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她抿了抿唇缓住惊吓,暗道自己大惊小怪。
正踏上首阶,那盏红灯笼却忽然转为一拢青烟,不消片刻凝实成人形,化作一位红袍女子。
祝卿安心口差些停了。
无它,眼前之物虽有女子身形,但脸上竟贴了张宣纸,将面庞全然盖去,上用浓墨书就贪欢二字。
大概是当初书写时,墨汁未干就贴上去了,字尾的墨淌下来,将那两字沾在一起,扭曲成形。
夜色朦胧里,字迹似沉得发黑的血浸染而成。
不知是否在看她,总之是将宣纸……
正正对来。
祝卿安手脚发凉,那句救命浆糊般锁在嗓子眼。
她这是……
撞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