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就是那一刻,他突然就醒悟了,眼里从未有过他的人,他大可也不必惦记。那以后,他同迁儿相依为命,继续游戏人间。他纳了不少妾,却只要迁儿一个孩子,说他凉薄、尖锐,他也是认的,他本就是如此,做不得那高尚君子,又何必在乎他人眼光?
可迁儿不一样,他打小就一本正经,喜欢装成大人,确也如此,看起来成熟稳重,实则心思无垢,满怀一腔热血。按他的打算,去晞岛方为上上之策,可迁儿不去,说任他埋骨沙场,也不愿苟且偷生,他还能怎么办,只能留下,细细为他筹谋,千方百计地夺下兵权,领了镇南军。
而后抽出镇南军最精锐的五万兵,由他统领,可他太有想法,偷偷找关存白,成立了定北军,还让出了领兵权,约定领兵之人从武举之中选出,自己却不愿意参加,他只好派月琅,助他一臂之力,未曾想,这臭小子为此还同他呛气。
钟离淮问:“候爷这是同意了?”
“哼!但有一个条件。”哼!还不是为了迁儿,若是赵家使坏,他的迁儿腹背受敌,所以……宁教赵家灰飞烟灭,也不教迁儿马革裹尸。
俞迁皱眉,制止:“父亲,为国家效力,乃是孩儿该做之事,父亲为何要多做条件?”
俞泱瞪他一眼,恨铁不成钢:“不孝子,你老爹还不是为你好。”
钟离淮道:“候爷,请讲,属下定当尽力而为。”
“不管如何,你必须将迁儿活着带回来。”
俞迁:“父亲,战场上,刀剑无眼,孩儿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更何况,您又何必为难将军?”
钟离淮倒是极为佩服俞迁,好久未曾见过品性如此的好儿郎了,郑重道:“候爷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保俞副将平安。”
听到此,俞泱面色好了不少,看钟离淮的表情都和蔼了不少,道:“那我就将宝贝儿子交给你了。”
俞迁面色一红,嗫嚅不语。
钟离淮:“定不负君托。”
“那就好,那就好,你告诉那老匹夫,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还有……你们一定要大胜而归。”只有这样,迁儿才有机会平安而归。
俞迁:“父亲,放心。”
钟离淮不做多留,驾匆匆返回镇国公府,天刚翻鱼肚白,日出之处,灼灼欲生火,连着山,仿若天地只隔着道红线。向着日出之地,钟离淮扬马到了府前,刚下马,便被巡进去,那下人说国公爷等了他一宿。
推开房门,国公爷更苍老了些,倦色在眼底溢满,见钟离淮来,目光灼灼,钟离淮细细讲来,关存白沉默良久,留了句:“他倒是个好父亲。”总归是有些羡慕的。
关存白眼睛浑浊了些,他一生立志,为民为国,不负少年时所愿。
他一生所行的确如此,风里来雨里去,公务缠身,引得夫妻感情淡漠,子女不亲,偶有失落,但来不及细品,便又扎进公务之中。
北齐进军之时,他誓要护国,妻子却是争吵不断,只愿前往晞岛。关存白也不是勉强他人陪自己送死,写了放妻书,放她离开,子女也自愿跟着妻子,他便随着去了,如今膝下只有个庶出哥儿留在身边,却也是不亲他的,反而很是有主意。
叹口气,道:“你所求几何?”
“属下想整改军营,还要……神器所的师傅。”钟离淮倒不担心前者,只担心后者。神器所乃国之重器,涉及社稷安危,镇国公如此心思缜密之人,怕是不会轻易给人。
“神器所?你这是做何?”镇国公警惕起来。
“我想改造大炮和火药。”钟离淮如实相告。
镇国公质疑:“神器所师傅琢磨多年,才有此成就,你想改进,我的确怀疑,你便说说?”
“大炮目前的弊端……”
镇国公听完,眼睛一亮:“当真可达千里,威力还更大?”
“属下不敢做假,国公,现今可否允我所求?”
镇国公拍案:“自然。稍后,我将人送至城西大营,整改也如你所愿。”
“多谢国公爷。”
“不必,为国而己,你这便去吧。”
“是。”
钟离淮驾马回家,一夜未眠,终究身疲力竭,旋身下马,发现家门口有不少守卫,钟离淮朝他们点头,推门而入,迫切地往主屋走,宝宝正睡得正香,苏昀听见推门声,便惊醒了,眼下带着乌青,看钟离淮过来,就伸手要抱,钟离淮抱住他。
苏昀的头轻靠在钟离淮小腹上,依恋地蹭蹭,嗅他的气味,忽的,眉头一拧,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夫君,你是不是在外头养了狐狸精?这才两年,夫君便厌弃我了么?呜呜~~”
钟离淮秒懂,捏捏他的脸,无奈道:“没有,昨日,去找忠义侯谈事,他家舞女比较多,不小心蹭上的。”
苏昀想想也是,夫君最是疼爱他,又怎会顾他人,但还是气鼓鼓道:“夫君,你去洗洗,洗完再睡一觉吧,红血丝这么重,昨晚肯定没休息好。”
“阿昀,我还有军务,洗洗,我便要走了。”
“那夫君快速冲洗冲洗,还是睡点,就一个时辰,我会叫醒夫君的。”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