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自己为了季明松做的一切事。
女儿为她拟好的离婚协议,出国前就转到她名下的股份……不管是季禾放弃的,还是属于苏瑜音的,她全部都为季明松牺牲了。
苏瑜音遍体生寒。
“你不能这么对我!”
女人微微哑的嗓音已经歇斯底里。
相较苏瑜音的狼狈,季明松的姿态太过高高在上,男人终于肯走近了些,甚至主动帮苏瑜音捡起掉落在脚边的包,拂去了根本不存在灰尘,淡笑着,似乎真的很疑惑:“我怎么对你了?”
“我为你付出了一切……”
季明松摇着头打断了她的话,脸上带着虚伪的不可置信和真实的残忍:“苏瑜音,我从没要求过你需要对我付出。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协议,”
季明松脸上的笑容尽数收敛起来,他弯腰凑近在苏瑜音的耳边低语,“是你先违背规则的。”
从未有过的亲密姿态一瞬即逝。
眼前的男人就像一条带着绮丽花纹的毒蛇。
漂亮,同样足够致命。
苏瑜音的心缓缓沉到谷底。
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不在意甚至恨她,可是没想到冷血薄情至此。
“你别忘了那份文件我还没签字……”
苏瑜音慌不择言。
她知道季明松已经被家族厌弃,他想从自己手里得到股份和那份遗产。
只要自己不签字,那份文件就还有大作用,这是苏瑜音能想到的唯一的筹码了。
谁料男人嘲弄笑出声。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要那份文件,这份算计针对的也不是苏瑜音。
思及此处,季明松看向苏瑜音的眼神带上几分怜悯讽刺:“把你女儿的东西交给我,你倒是舍得。真是可惜,季禾现在恐怕是对你失望透顶了——”
“如何,众叛亲离的感觉?”
季明松的话让苏瑜音浑身都冒着寒气。
整个人变得浑噩,苏瑜音从未在季明松面前有过如此狼狈的一面,死死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尖锐的指尖掐得保养得宜的手心鲜血淋漓,
“她也是你唯一的女儿。”
几乎是吼完这句,她没注意到季明松有何反应,自己反而怔楞住……
.
从离开酒店到回家,季禾一路上的情绪都很平静。
镜面电梯映照出女孩苍白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唯有唇瓣殷红,方才说明这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始终萦绕心头的恐慌和不安感让陆时延患得患失,他紧紧握住季禾的手,试图从中获得安全感。
开门,回家。
陆时延把灯打开,调控成一个暖调的色度,又将空调温度上调。
女孩的身体略冰凉,裸露在外的皮肤尤甚。
陆时延单膝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扶着季禾,用另一只手帮取下高跟鞋。
宽大挺括的西装外套包裹着纤弱的身体,陆时延抱了抱她,安抚地缓缓抚摸她的背脊:
“我替你洗漱,然后去休息好吗?”
季禾还是没说话。
抱了良久,纤细的手指没什么力道地扯动男人的衣摆,季禾的声音有些哑:“我想喝水——”
闻言,陆时延稍稍松了口气,等人在沙发上乖巧坐下,陆时延说了句“等下”便立刻去给季禾倒水。
天寒,他不敢让季禾喝冷水,于是去恒温消毒柜里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热水。
然而仅仅是一转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心猛地被提起来,陆时延提步刚要进去,昏暗没有开灯的露台处,一抹单薄的背影攥紧了他的心脏。
风带起她的长发,模糊了女孩侧露的神情,料峭的寒风在裙摆打旋,一片缱绻。
绮丽又破碎。
陆时延不敢出声,只能平稳但沉重地靠近,陆时延现在害怕季禾的情绪崩溃。
因为见着那抹身影站在露台,惴惴不安的男人脑海里揣测了很多种季禾的想法,每一种都被他否定,因为每一条都让他害怕……
那双贯来温暖的手此时变得一片冰冷,捁住那把细腰,低沉的声音满是艰涩,“季禾,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半空迷离的光线飘来,女孩突然一把抱住陆时延的腰。
泪水骤然间就把男人的胸膛处的衬衫沁湿一大片。
陆时延把人搂得更紧。
“抱歉,我今天不该去见她。”
心痛间陆时延同样懊悔。
“不管她怎么对我,到了最后我都还是会对她心存着一点点的期望……是我太蠢了……活该被她利用被她伤害……”
季禾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陆时延,我是不是真的就不配被人爱啊?”
她的话就像锋锐无比的刀,刺进陆时延的心里。
他不敢想象,该是怎样的伤害和痛苦,能让骄傲耀眼的季禾说出这样的话。
陆时延用纸巾细致地为她擦掉眼泪,注视着那双泪水涟涟的瞳仁,“你的身边有大把人爱你,宝贝。”
“她把痛苦施加在你的身上,这是她的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男声温柔,极尽袒护:“不要把她的责任都归咎在自己身上。试着去多爱爱自己好吗?就像我爱你那样……”
季禾唇瓣很干,心脏也是,仿若所有的水分都变成了眼泪。
因为不稳定的成长环境她生了病,情绪时好时坏,季禾不确定的事情有很多。
未来,现在。
她唯一确定的就是自己真的很爱陆时延,可是这份汹涌的情感也会让季禾害怕……
近在咫尺的距离。
季禾忽然捧住陆时延的脸,盛满泪水的眼睛让她看不清陆时延的神情,她倾身吻上去。
一触即离。
季禾抱住陆时延的脖子:
“——陆时延,我会离开这儿,离开这儿去南非。”
满室静寂。
陆时延听见季禾笑着问他:
“你知道我生病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