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叙第一次来菜市场,沾满污垢不知道是什么污水凝固的地板黑漆漆的,果蔬与禽肉的区域味道刺鼻,腐烂和过度泛滥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的冲击力很强。
江叙跟在桑禾后面,望着四周不禁掩了下口鼻,他何曾受过这种罪。
反倒是桑禾,面色如常的挑选蔬菜付钱,卖菜阿姨说的价格有零有整,桑禾会跟人家讲价尽可能便宜些,最少也会把尾数给划掉。
十分钟后,桑禾提着两袋东西往家的方向走。
江叙似乎是还没有缓过来,来回吸气吐气好几次,他好奇地问桑禾,“怎么不去超市,那边干净一些。”
桑禾皱了下眉,语气温和,“菜市场的价格更便宜一些,而且比超市干净。”新鲜蔬菜都是原生态味,不习惯的自然就觉得难闻。譬如青草味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
江叙故作镇定地望向别处,像是随口一问,“这些年,你都是和你奶奶一起生活?”
桑禾轻轻地嗯了声,“她身体不好,我要赚很多钱给我奶奶治病。”
“你爸妈呢?”
“在外地工作。”桑禾忽然想起了那日在艺校门口碰见的那个熟悉的女人,越想越觉得像。
但是,宋简和桑乔锦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如果宋简已经回来了,桑乔锦肯定是知道的。两人在外地早已经扎根,又怎么可能突然放弃自己的事业跑回这个小地方。
一定是她眼花缭乱,看错了。
桑禾晃了晃脑袋,让自己脑海里那些荒诞的想法统统驱散。
她问江叙,“你搬家之后自己一个人住?”
江叙回答得理直气壮,“不是跟你说有鬼陪着我吗?”
“……”
寒冬让繁茂的枝叶变得飘零,街道边的老树变得光秃秃的,肉眼可见的枯叶在寒风中苦苦挣扎不愿离开。
桑禾突然伸手拍了下江叙的胳膊,“你后面有人。”
江叙回头看,“谁啊。”
“有鬼。”
桑禾率先笑出声,她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状,唇角两边有两个小梨涡,清秀漂亮得很。
江叙感觉自己有点灵魂出窍,注意力全部被她吸引了去,在她感染力极其丰富的笑意下,他心底那根弦狠狠地拨动了下。
这下,他是真的玩完了,把自个给搭了进去。
风还在吹,破败的枯叶被席卷到不知名的角落。
女孩银铃似的笑声响彻在耳边。
“幼稚。”江叙说完,唇边也挂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明明在他家的时候她还说无聊,现在倒好,她自己先逗上了。
“那以后去我家?”
桑禾打心底里觉得,跑去书馆挺麻烦的,还得消费。
“你家里人不介意?”桑禾忽然问了句。
江叙不继续跟她开玩笑了,直接坦白地说:“我自己一个人住。”
桑禾默了下,留了五个字给他“照顾好自己”。
江叙那几个朋友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生怕他生活不能自理一样。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他身上又有点小钱,怎么说都不会被饿死。
走到小区楼下,桑禾就挥了挥手就上楼了,她脚步轻盈,看起来确实挺着急赶回家做饭的。
桑禾跟往常差不多时间回到家,今天有些不一样的是,奶奶并没有坐在沙发上等她。
桑禾没听见屋里有任何动静,下意识以为奶奶今天太累了回房间休息了,她将身上的书包和外套脱下来,提着食材拿去厨房打算放进冰箱里。
她刚走进厨房,就看到了晕倒在地上的奶奶,砧板上面粉撒得满地都是。
桑禾手里的塑料袋慕然一松,“奶奶……”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将桑禾笼罩得密不透风。桑禾习惯了独来独往,专注着做自己的事情,她也不是没心没肺,她更在意当下。外人看来的桑禾不过是个书呆子,天天摆着个脸看起来有点孤僻,她不太喜欢跟别人交流,平日里情绪都是藏在心底。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给自己建立了一个完美的保护罩的人,在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彻底以失败收尾。
江叙在楼下还没走,他站在树底下把玩着打火机,跟风较劲似的,摩擦好几次在不挡风的情况下火焰直直蹿起。
他满意了,抬头见楼上的灯光还亮着,他还没有再停留,扭头走进瑟瑟冷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