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的商务车没有停下的意思,桑禾一路追着跑,渐渐地她慢下脚步,身上的重担压着她喘不过气来,桑禾蹲下身来,脑子里思绪有些浑浊。
大概是太久没见了,看到稍微长得像点的就有点恍惚,导致认错人了。
一辆黑色车子靠着路边停下,江叙推开车门下车大步流星走到桑禾面前,“桑禾。”
在车上的时候远远瞧见身影有些熟悉,也不知道她在追着什么跑,跑了几步就停下来。
江叙将桑禾额前凌乱的头发往两边捋了下,将桑禾从地上搀扶起来,桑禾目光呆滞,还没有回过神。
“外边冷,先跟我上车。”
桑禾没什么反应,江叙重新拉开车门把人塞里边。
车子重新行驶在路段上,桑禾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毫无焦距的眼眸突然蹿起一抹星光变得坚定无比,她紧紧拉住江叙的手腕,漂亮的眸子里亮晶晶的,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才看见我妈妈了,真的。”
“你妈妈?”
江叙从未提起桑禾提过她的父母,很多同学都知道,桑禾是和奶奶一起生活的。
“对。”桑禾点了点头,“身形像,语气像,声音像,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桑禾以前和桑母相处的时候就如同今天那一般,母亲温柔地喊她囡囡,奶奶从小就喊她囡囡。大了些才喊阿禾。
“囡囡”这个调调,桑禾从小耳濡目染。
囡囡,是宝贝的意思。
“我需要冷静一下。”
桑禾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几分钟后,车子在被霉气弥漫的居民楼前缓缓停下,前段时间雨水浸透,车窗微微敞开了些,一股清新的潮湿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还好吗?”江叙有些担忧地看着两手搭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的桑禾。
桑禾顿顿地,本就较小的嗓门在这时候显得有气无力的,“我想我妈妈了。”
在外人看来,桑禾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平时一心苦读诗书很少参加跟同学出去玩,有人传她性格孤僻也有人说她倨傲。
她习惯了一个人,可是不代表,她过分坚强,有着一个顶不穿的盾保护自我。
她想要有山可靠,有树可栖。
江叙不太会安慰人,肉麻的话到了嘴边格外地难以启齿,他侧身看着她,“你要是实在想你妈了,我就勉为其难当下你妈妈?”
桑禾:“……”
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另一只手开门,“你没事吧?”说完,她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叙自己都想骂自己有病,他跟桑禾其实很像,但他没那么泛滥。
桑禾回到家后就拿手机给妈妈打电话,响铃半分钟左右,对方才接听。桑禾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害怕自己今天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害怕自己为此失去家人。
就算是相信遇到平行世界里另一个跟妈妈很像的人,这种荒诞的事情,她也不是不可以不相信。
“喂,妈妈……”
宋简欣赏着自己刚做不久的美甲,漂亮的眉毛轻佻着有着属于欢愉的眉飞色舞,“阿禾啊,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又缺钱了?”
因为宋简和桑乔锦总是说工作忙,桑禾很少打电话联系父母叙旧,一般都是只有特殊情况的时候,会着急打电话告知。
桑禾没想到自己在宋简眼里,打电话就是为了要钱,“妈妈,我只想有些事情要跟你说,不是为了跟你要钱。”
宋简顿了下,拂了下裙摆坐好,保养娇嫩的脸蛋上严肃了些,“阿禾,你想说什么,不会是又要说奶奶怎么了吧?”
最近这些年,桑禾总是打电话说,奶奶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让夫妇二人常回去看看。
桑禾顿了顿,像是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可笑,她望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
她该给奶奶熬药了。
“对不起,妈妈,我下次再跟你说吧。”桑禾挂断了电话,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眼泪。
不重要了。
什么都不重要了。
从小到大,桑禾都是班级里的表率,家长会父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基本上都是奶奶去参加的。
若不是户口本上还挂着个名,谁看了都会觉得桑禾是贫苦人家里跟奶奶相依为命的苦孩子。
可她不是,除了奶奶,她还有爸爸妈妈。
很多留守儿童都是这种现状,父母在外奔波,老人和孩子留在家里。
桑禾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非要跟父母见面,去演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
她需要的是来自父母的一点爱,遇到困难的时候有父母可以依靠。
她已经跟奶奶携手走了很远的一段路,从父母身上得到什么,现在的桑禾,已经不在乎了。
她会亲手,给自己赢一个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