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别的不说,你现任和你前任比起来,总该靠谱些吧?现在那些男人都精明得很,你千万擦亮眼睛,别又碰上渣男了!”
祁纫夏被噎得说不出半个字,倒是沈蔓和朱雨桐又有了疑惑:“渣男?夏夏的前任吗?”
徐今遥征求她的意见:“夏夏,能说吗?”
“……能说。”祁纫夏艰难开口,“但你们先听我说。”
对面的两人,以及手机里的沈蔓,都安静了下来,等待她的下文。
场面忽然郑重得像在宣誓。祁纫夏想象过向朋友介绍谈铮的情形,却绝没有现在这么叫人紧张,明明连李素兰都已经认可了他,但在见证过自己恋爱的喜怒哀乐的朋友面前,她竟也感到忐忑。
“我的现任,其实——”
“就是那位前任。”
*
晚上十点,谈铮接到祁纫夏的电话,让他去一家餐厅门口接她。
这种差事还是头一回,毕竟祁纫夏开车出行,也不轻易饮酒,一个独立自主的成年人,用不着接来送去。
谈铮猜想,或许是她和朋友聊得开心,一时上头喝了点,忘记还要开车,叫自己过去救急。
于是便没开自己的车,出小区扬手招了辆的士,照着餐厅地址驶去。
他在餐厅门口等了二十来分钟。
快到夏天,即便已将近夤夜,空气里也盈满了初见端倪的暑气。潮湿和温暖交织,融合成黎川夏日的序曲,前调略显笨重,后调却轻盈。
“谈铮!”
他听见祁纫夏在身后叫他,应声回头望去。
她身边还站着另外两个女孩,应该就是今晚一起吃饭的朋友。左边那位半扎着头发,长相带点英气;右边的则是柔和娃娃脸,圆眼睛打量着他,莫名有些警惕的意思。
“等很久了吧。”祁纫夏走上来,牵住他的手。
谈铮反转手腕,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背,温声说道:“也才一会儿。”
祁纫夏低下头微笑,接着给他介绍:“她们是都是我的大学同学,这位徐今遥,我室友;这位朱雨桐,当年我们戏剧社的社长。还有一位,也是我室友,原本在和我们打视频,但是刚才有事先挂断了。”
她顿了顿,转身面对朱雨桐和徐今遥,郑重其事道:“这是我男朋友,谈铮。”
话音刚落,他们饿的双手交握处,力道骤然一沉。
她侧头去看谈铮表情,意料之中的镇定,但攥着她的手,却渐渐变得滚烫起来。
藏不住事,人之常情。
“初次见面,你们好。”
谈铮点头,和她们打招呼。
两人脸上的神情都挺凝重:“你好,谈总。”
气氛莫名显出几分尴尬。
朱雨桐不忍心让祁纫夏为难,笑着打圆场:“其实不是初次见面。谈总忘了吗,夏夏读大学的时候,你来我们学校做过讲座。”
谈铮隐约觉得这几句话里藏着关窍,也许正是现下尴尬氛围的导火索,但一时间没想通缘由。
“我当然记得,”他回应得体,“只是没想到,你们也记得。”
祁纫夏把车钥匙塞进他手里,“你先去车里等我,我和她们说几句话就来。”
“好,”谈铮接过,并未多问,“不着急,你们慢慢聊。”
嘴上诚然说着“不着急”,但真正坐在驾驶座上等待,他隔几秒钟就要看表。
他看得出来,祁纫夏的那两位朋友,似乎并不是很认可他。
至于原因……
谈铮打开车窗,轻轻叹了口气,不敢往深里想。
祁纫夏没让他等太久,五分多钟的功夫,便回到了车上。
“都聊完了?”他问。
“嗯,聊完了。”
汽车往前开了一段,车厢里许久无言。谈铮最终还是没忍住,率先问道:“你们……都聊了什么?”
即便只用余光,祁纫夏也能看出他的紧张。
“聊你。”
言简意赅。
十字路口,红灯。
谈铮停了车,眉间愈发沉重起来:“关于我的什么?”
祁纫夏微笑着反问:“你在紧张吗?”
“是,我很紧张。”谈铮痛快地承认,“我知道,你是注重朋友情谊的人,如果她们对我有意见,你会听进去的,对么?”
“你为什么认定,她们对你有意见?”
谈铮低着头,与方向盘上的车标对视。金属光泽生冷,不带任何感情,反而让他安心。
“我们的那段过去,说给任何人听,都足以给我打负分。”
他的声音低哑,像老师面前认错的学生。
“那天见你妈妈的时候,我真是焦虑极了,做好接受一切责骂的准备。但我没想到,她竟然对此事一无所知。上天是公平的,我在她那里逃过了审判,在你朋友这里,一定躲不过去。”
他少有流露出这种神情,简直可以称之为脆弱。红色倒计时的数字一跳一跳,映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像电影里悬念濒临揭晓的时刻,平静里藏着惊心动魄。
祁纫夏覆上他的手背,“情况没你想得那么糟。”
谈铮侧转过头,眼下是光影所致的一片阴翳。
“她们说,可以理解我的选择,也尊重我的决定。”
“没有‘但是’?”
她笑了笑:“但是——如果我在你身上重蹈覆辙,她们就要旧账新账一起算。”
绿灯亮起,允准通行。夜晚的黎川,照旧车水马龙,霓虹点缀着不夜之城,犹如地图上的长明灯。
“夏夏……”
谈铮把语气放得极轻,“我亏欠你太多。”
汽车直上高架,眼前似乎迎来长久的坦途,祁纫夏有那么几秒的晃神,总觉得今夜不过是无数个过往的复刻,说不上哪里不同,但分明处处都是不同。
她没有答话,想起不久之前,和徐今遥还有朱雨桐在餐厅门口的对话。
“夏夏,我和你说实话,”徐今遥眼睛里难得没什么笑意,“我是看着你艰难捱过失恋那段日子的,对你这位男朋友,我还是有点生气。”
“我知道。”祁纫夏说。
“很抱歉。”
“你道什么歉啊?”
朱雨桐随手把半扎的头发放下来,重新绑了个利落的高马尾,“夏夏,恋爱这事,纯属冷暖自知。吃回头草不丢人,作为你的朋友,我只希望,你发自真心感觉他值得。”
祁纫夏沉默了一瞬。
“有时候,我真不想考虑太多。和他在一起时,至少我的身心都能确认,那是自在、快乐的。”
“我早就不是过去的我,他也不是过去的他。享受当下没什么不好,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时间吧。”
朱雨桐明快一笑:“这就够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他还敢辜负你,我下部戏就写个同名同姓的反派,下场凄惨的那种,专门膈应他。”
徐今遥急道:“那哪儿够?他要是敢对夏夏不好,我必须揍他一顿!叫上沈蔓,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哎哎哎,法治社会,”朱雨桐阻拦,“咱们都是文明人,注意点影响。”
……
祁纫夏的住处很快就到了。
“这么晚了,你开回去吧,”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明天记得还回来。”
即将打开车门的时候,她忽然被谈铮叫住。
“夏夏,”他的声线远没有平常稳定,“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你一定……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祁纫夏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他自嘲地笑了笑,“给我一点时间,我应该……能做到放手。”
这话听上去就不吉利,况且他们确认关系并未多久,此时说出口,和泼凉水又有什么区别。
但祁纫夏也明白他的心结何在,沉吟片刻,说道:“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但不是现在。等到八月份,我们预定的旅程结束,你再和我发表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