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纫夏把空了的咖啡杯放在旁边的玻璃几上,状若无事地抬手,帮他正了正衣领,神情比平时更多一分温柔。
“别说那么难听嘛,”她抬眼望着谈铮,声音随着距离拉近而放轻,“这是互利共赢的合作,有什么值得不高兴的?”
听着像在打商量。
可谈铮知道,如果真有那么张谈判桌,大概也不会有属于他的席位了。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秋水似的粼粼光亮里,有欲念,有讽刺,就是没有他。
血气急速上涌,谈铮已经完全站不住,奋然转身离去。
走进通往楼梯间的窄门,凉爽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听见祁纫夏不急不缓跟上来的脚步,谈铮忽又停了下来。
“我公司离职的那几个人,是不是已经往你这里投了简历。”他的眼睛通红。
祁纫夏不无遗憾道:“实际上,还要更进一步——我已经给他们发了入职邀请。”
楼道的空间,很容易形成回音。
声音触壁,再反弹,再触壁,轻而易举地撬动了谈铮的神经,四两拨千斤似的,把他的思维引燃成一场灾难性的核爆。
“……祁纫夏……”他的声线在颤抖,“思博是我的这么多年的心血,是我的全部!”
他猝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腕,额头隐隐有青筋迸出,“你……就那么恨我?”
祁纫夏冷了脸。
“你是不是很希望听见我对你当年的控诉?以此才好证明,我现在的行为是非理性的纯粹报复,好让你占领一个道德制高点,然后开展对我的审判?”
谈铮的脸上划过强烈的难以置信,“我不……”
“我不管你是不是这么想的,”祁纫夏毫不留情地打断,“我只需要你明白一点,这次的行为,是我们集团决策层的集体意志。你要说我有私心,我也认,不过如果我的私心正好与客观目标契合,岂不是更好?”
谈铮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几乎呈现出一种了无生气的灰白,浓眉压着上眼皮,视线聚焦在祁纫夏脸上,用力到快把她整个人洞穿。
“你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实在让我自愧弗如。”他死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往外蹦。
谈铮的五官本就偏向凌厉,这会儿真真切切沉了脸,气场足够震慑人心。
可是祁纫夏哪里会怕他,反倒不合时宜地笑了笑:“师承谈总,你就当做……我青出于蓝吧。”
撂下这句话,她不打算再和他纠缠,准备径自下楼回办公室。可偏偏手腕还被谈铮攥着,脚步也由此被禁锢。
“你放手。”祁纫夏横眉。
谈铮恍若未闻,眼神里愤恨和不甘交错,低头逼视着她:“所以前面那些天,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情到浓处的战栗和悸动、昼夜不分的耳鬓厮磨,难道是他一个人的幻觉么?那些柔软而濡湿的记忆,是他的独角戏吗?
祁纫夏没有看他,漠然说道:“你爱当什么当什么。”
她心里只想走,瞥见被他攥着的手腕,多少有些气急,用蛮力甩脱挣开。
然而下一秒,站在楼梯边的谈铮却因她的大幅度动作骤然间失了重心,脚下随即踩空。他本就在分神,完全来不及抓住任何的借力物体,整个人猝不及防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一切的发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祁纫夏也愣住了。她过了一两秒才回神,错愕地看着摔得半跪在地上的谈铮。
她甚至怀疑,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断折的脆响。
“谈铮?谈铮?”她叫了两声他的名字。
人没动。
祁纫夏下了楼梯,走到他身边,低头问他:“要紧吗?”
右脚踝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使得谈铮的大脑短暂空白了好几秒。
那几秒里,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仿佛和周遭突然断了联,陷入一种迟滞的笨拙里。
他试着用手撑住地板站起来,挣扎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自己的手腕正筛糠似的抖。
冷汗滴滴砸在地上。
“麻烦你……”谈铮紧紧咬着牙关,不想让自己太过失态,“麻烦你,帮忙叫辆救护车……”
祁纫夏的声音很冷静:“还能走吗?”
谈铮僵硬地摇头。
祁纫夏的目光在他的脚腕上停驻了片刻,“等着,我去叫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