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谈铮有错,可她那晚,也确实是鬼迷了心窍的鲁莽。
直至现在,她再度回想起月下的海滩,也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何冲动到那种程度。
她抬眼重新打量谈铮,他冒着大雨前来,即便有伞,身上还是淋湿不少。高大的身影立在萧瑟风中,竟也有那么一丝可怜。
“……进来说话。”
她把门完全打开,硬邦邦说道。
谈铮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的态度软化,骤然松了大半口气。他一只脚刚踏进去,就听祁纫夏再问:“你怎么过来的?”
“开车来的。”
“等雨小,回车上烘烘吧。”祁纫夏上下打量他一通,没忍住说道,“湿衣服贴在身上,对身体不好。”
谈铮听闻,从眼底浮起一丝意外的笑:“你在关心我?”
祁纫夏默不作声。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已经原谅我了?”
“……你就自恋吧。”祁纫夏翻了个白眼。
“好,我自恋。”向她认罪,谈铮心甘情愿,“可是,我就只能站在楼道里等?”
祁纫夏皱着眉,朝一楼的那间房扬脸说道:“你不是在这儿有房吗?”
谈铮摊开双手:“没带钥匙。”
“那我也爱莫能助。”祁纫夏耸耸肩,毫不留情地戳破他心中所想,“别打我家的主意。”
谈铮被她说得彻底没了脾气,听她带点骄恣的语气,反而笑叹:“好啊,都说下雨天留客天,主人不肯收留,我也只能认命了。”
祁纫夏绷着脸,弯腰就要拎起自己购物袋,谁知,谈铮却不声不响地扯住了她的手。
“我欠你一样东西,夏夏。”
祁纫夏带着疑问抬头。
视线里,谈铮的脸庞一点一点放大,像电影慢镜头,瞬息就可完成的动作,非要用上长达几十倍的时间,好让她这个唯一的观众加深记忆。
原来等人靠近过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即将彻底贴合的瞬间,祁纫夏却往后一仰脖子,巧巧地避开。
恶劣的报复心终于得到满足,她满意地解释自己迟来的回敬:“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谈铮纵容她笑,神色不改,温声说道:“我教你,那天应该怎么对付我。”
祁纫夏唇角笑意一僵,心跳竟已有濒临失控的趋势。下一秒,颈后被他单手拢住。
惊悸的声音,消失在两人相合的唇间。
谈铮的唇有点凉意,却很柔软,像小时候喜欢吃的水果味果冻。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桓,祁纫夏经不住诱惑似的,对着齿间唇瓣轻吮了一下。
谈铮停滞了刹那,几乎让祁纫夏以为他就要到此为止。
但紧接着,对方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唇舌更为深入的纠缠,让她意识到自己完全想错。
谈铮的气息铺天盖地,夹杂着雨水潮气,从祁纫夏的口腔与鼻间猛烈地涌入,在五脏六腑之间逡巡一个来回,悄无声息地宣告占领。
祁纫夏情难自制,用力揪紧他的前襟,使蛮力一样地啃咬回去,两人的喘息同频。
都是生手,也有好处,偶尔的磕碰并不会败兴,反而成为相互进步的钩引。
祁纫夏仰头久了,脖子有些酸,刚萌生些许退意,垫在她脑后的手适时往前一扣。
她又被他拖进愈刻骨的温存里。
*
雨声渐息,祁纫夏额头抵着谈铮的肩膀,喘气平复。
“幸好没有人经过。”她这才后怕。
谈铮轻轻拍她后背顺气,“我有在留神,不用怕。”
祁纫夏歪头瞪他:“分心就分心,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谈铮叹息:“我解你后顾之忧,没有夸奖也就算了,还被数落一通。当你男朋友可真不容易。”
“男朋友”三个字,被他说得无比自然,虽说已经是心知肚明的事,但祁纫夏听了,唇角还是慢慢上扬起来:“那就别当。想要这个头衔的人多了去了。”
谈铮笑吟吟:“不行,好不容易负荆请罪了,我可不能再疏忽。”
两人静静依偎了一会儿,祁纫夏终于回想起时间。她出门太久,已经到了不得不回家的时候。
“我得上去了。”她推一推谈铮,“出来太久,我妈要怀疑了。”
谈铮:“我看着你上去。”
“……”
祁纫夏惊异地看着他,“别这么肉麻……”
谈铮面不改色地辩驳:“我这是真心话。”
祁纫夏重新提起地上的袋子,“噔噔噔”走了几级楼梯,却听谈铮在身后喊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见面?”
这话由谈铮问出来,其实有些不合逻辑。毕竟祁纫夏是个还在放暑假的大学生,谈铮才是日理万机的那个,怎么想,都是祁纫夏的空闲时间更多。
然而他问得太过顺理成章,就连祁纫夏也没有意识到其中的不通,停下脚步,回头对他说道:“只要不外出过夜,我都行。”
说话时,她没想太多,出了口才发觉倒像是某种暧昧暗示,连忙补充:“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许往歪了想。”
谈铮强忍着笑,意味深长道:“嗯,不往歪了想。”
他站在楼底下,仰望台阶上的祁纫夏,心中忽有无限安定。
他时常想,自己像在海面上漂泊已久的孤舟,四下里了无依靠,只能对影独行。
但现在,他猛然发现,原来脚下的并不是影子,而是无言相伴的另一艘船。虽然并不与之处在同个维度,但他们在同一片海域斩浪,享着同样的月光,是亲密的伙伴,互鉴的镜子。
他不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