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唯有她开金口,祁纫夏才能突破赵瑞仪给祁建洲立的规矩,走进祁家。
“奶奶,我不饿。”
祁佩芳亲昵地摸着她的头发,“夏夏,你最近读书忙不忙?有空的话,多来看奶奶,奶奶想你呀。”
在她面前,祁纫夏做了太多根本无法兑现的许诺,这次亦不例外。
她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好啊,等我忙完这段时间的期末考试,我一定多来看您。”
祁佩芳忽然神神秘秘地将祁纫夏拉到床边,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最深处取出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塞到祁纫夏手里。
“这个,你拿着。”
祁纫夏掂了掂,立刻就明白里面是什么,当即推辞:“奶奶,我不能收。”
“哎,这是奶奶给你的,你要收,”祁佩芳坚持,“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实话实说,我帮你撑腰。”
老人家固执起来,任谁都拿她没办法。祁纫夏和她拉扯了几个来回,终是拗不过,她别无办法,只能暂时装进口袋,想着一会儿出去转交给念姨。
她和祁佩芳许久没见面,说了不少话。等到念姨进来照顾祁佩芳吃药,祁纫夏知道,今天的拜访,差不多是时候结束了。
为的行动方便,老人房间就在一楼,方向朝南,透过落地窗,能看见大门口旁边的那棵流苏树。
时节已是六月,流苏树最繁盛的花期已经过去,梢头只剩下星星点点浮沫似的雪白,轻盈而脆弱,宛如随时都要消逝于风中。
“奶奶,我该走了。”
吃过药,祁佩芳的精神头似乎沉了不少,在念姨的搀扶下,躺在了床上。
她昏昏沉沉的,“记得……常来看奶奶啊……”
没多久,房间里再度响起轻轻的鼾声。
祁纫夏叹了一口气,跟着念姨走出房门。
她从随身背包里拿出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念姨,麻烦你帮忙……”
话音刚落,大厅的入户门被推开了。赵瑞仪顶着一张精致全妆的脸,神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谁放她进来的?”
赵瑞仪把手里的Birkin一摔,厉声质问,“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她进家门吗?”
念姨稳声说道:“太太,是先生叮嘱我给她开门的。”
赵瑞仪一愣,紧接着冷笑:“好啊,祁建洲,长本事了……”
她转向祁纫夏,盯着那个信封:“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是钱?你偷拿我家里的钱?!”
祁纫夏凭空被污蔑,立时回嘴道:“你不要血口喷人。这是我奶奶亲手给我的,我正要拜托念姨交还给她老人家,没你想的那么肮脏。”
赵瑞仪轻笑两声,抱着胳膊慢慢走近,脚下的漆皮高跟鞋一步一响,“哎呦呦,都学会拿你奶奶出来压人了?我告诉你,你奶奶的钱,都是我和祁建洲给她的,本质上就是我的钱。你未经允许拿了我的钱,不是偷,还是什么?”
祁纫夏毫无畏惧:“赵瑞仪,你要是有本事,等奶奶睡醒之后,当着她的面,把你这句话完完整整重复一遍。”
还不等赵瑞仪接话,她身后慢悠悠走来一高一矮的两个少年,容貌有些肖似。
他们不约而同地阴阳怪气:“祁纫夏,你一口一个‘奶奶’,叫得可真亲切,不过你也别忘了,她不只是你奶奶,也是我们的奶奶。”
见着祁越和祁辰,赵瑞仪脸上的笑意更深,抬高了下巴,只用鼻孔看人,“小丫头,你要是识相,就乖乖低头认个错,说不定我听了高兴,就不和你计较了。”
荒谬。
祁纫夏只觉得荒谬。
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才压制住和赵瑞仪大吵一架的念头,冷冷逼视回去。
赵瑞仪的身高其实比祁纫夏矮了四五公分,奈何脚上一双恨天高,为她撑足了气势。
那一身的华伦天奴套装,祁纫夏认得,价格抵得上在黎川市中心住房的一两平米。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要和你低头认错?”她分毫不让,只是顾忌着祁佩芳刚睡下,极力控制自己的音量。
祁越不爽道:“你还嘴硬?偷拿我家里的钱,当心我报警抓你!”
祁辰小他三岁,在一旁熟练地煽风点火:“就是就是!到时候奶奶也救不了你!”
眼看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念姨最先慌了手脚。她想帮忙调解劝和,却被赵瑞仪斥回去:“念姨,你照顾老太太去,这里用不着你了。”
她到底是家里的女主人,念姨纵使有心帮着祁纫夏,却也不敢忤逆,只得依言退回祁佩芳的房间里。
如此,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赵瑞仪母子三人,和祁纫夏僵硬地对峙。
赵瑞仪对于自己的主场优势很笃定,眼中得意和怨毒之色交织,更上前一步,对祁纫夏道:“你究竟道不道歉?”
几乎就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大门边响起另一道低沉的声音,如一支羽箭,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屋里沉默成铜墙铁壁的空气:
“唐突拜访,不知是否叨扰了?”
祁纫夏愕然地循声望去。
深灰色的精雕铸铝门敞开,外头热烈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谈铮逆光而立,唇边带着礼节性的微笑,仿佛真的只是个登门拜访的普通客人。
他没有分给另外三人丝毫的视线。
只定定瞧着祁纫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