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苌楚想了想,继续问:“那肇斯行呢?”
伯奇挤眉弄眼,羽尖轻勾,示意她靠近些,待沈苌楚靠近了,才道:“小小姐再给一颗灵豆子,我就说。”
伯奇的屁股起大火。
“我错了错了,”伯奇捂着自己烧秃的屁股,“肇斯行也不臭。”
伯奇道:“不光不臭,还有一股果子香。”
不臭,不代表它喜欢这人。
相反的,伯奇讨厌他,又凶,下手还狠。
多半有病。
它上次晃悠到家丁房间。一间通铺睡五个人,刚钻进去,酸臭地熏眼,它险些厥过去。
几个男人睡得颠三倒四,呼噜震天。伯奇晕头转向,朝着墙撞去,落在一人被子上,好久才转醒。
迷迷糊糊睁眼,闻到柚子酸涩清香,它发现自己正巧落在肇斯行被子上。
肇斯行床铺没有汗臭,就是睡姿不是很好,侧躺蜷缩。黑暗中,纤长浓黑眼睫急颤,嘴角紧抿,额角渗出汗水。
往前凑了凑,伯奇嗅到藏在柚香下的噩梦气息。
平日这俊俏小子跟着小小姐,说不出的憨傻,脾气很好,任沈苌楚搓圆揉扁,应当是个好人。此时遭噩梦困扰,替他吃掉噩梦,做个好鸟!
伯奇跃至他梦中乱逛,寻找‘梦眼’,既凝结最痛苦情愫的物件。
梦境之中,乌云遮天蔽日,邪风猎猎,山崖处,悬坐红裳女子,正轻轻哼歌。
不久,那女子跃下山崖不见人影,只飘上一块红纱。
红纱逸散白光,伯奇知,那便是‘梦眼’。
它飞去,衔起红纱,瞬间梦境扭曲,如旋涡般,都凝结到一张红纱中。
伯奇仰头要吞,还没咽下,就被谁狠狠掐着喉咙,生生扯出梦境!
黑暗中,它想叫,却对上一双黑的深沉的眼,了然无光,如笼薄雾。
床头,肇斯行歪头,盯着它,一言不发,无声合拢手掌。
他要掐死它!
伯奇叫不出声。可若满屋男子能听到它内心的叫声,根本不会睡得如泥酣眠,呼噜作响。
求生欲作祟,伯奇喙张合,拼命挤出几个字:“苌……苌楚……”
“我是小小姐的鸟!”趁着要命的手掌松了松,伯奇赶紧将话说完。
果然听到小小姐,他松开手。肇斯行提着鸟,径直走出房间,将伯奇一扔。
肇斯行头也不回地到水缸边,鞠一捧凉水,泼在脸上,声音轻得为不可闻:“滚。”
伯奇咳嗽,不可置信地看着肇斯行:“你……咳咳……有病吧!”
“我就是吃噩梦,又不是吃你,至于要掐死我吗!”
吃掉噩梦,忘却掉,难道不是好事?
水缸前的人生笑,款步走来。俊美脸颊挂水渍,月光下,分明在笑,却似返阳索命的玉面夜叉,眸光雪亮,冷地令人战栗:“原来,你认为那是噩梦?”
“那分明是美梦。”他颤声道。
伯奇瞪大鸟眼,它都快咽下去了,还被他从嗓子眼里抠出来,难道不是?!
他有病吧!
“滚,”肇斯行不再理会伯奇,“别再来吃我的梦。”
他转身回屋,留下一句话:“你敢将此事告诉苌楚。”
“明日我就将你拆了,”语气冰凉残忍,“制成毽子,送给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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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苌楚弹伯奇火燎的尾巴:“发什么呆呢。”
伯奇一抖,生怕说漏嘴,被做成毽子,赶忙跳起来衔过画纸,振翅起飞:“我现在就送!”
飞一半,又绕回来,咬着画纸叽里咕噜:“小……姐,要小心……他脑……有病!”
说完,如一颗炮仗升天,嗖得飞走了。
沈苌楚望着飞远的伯奇,拧眉问长生:“它说什么?怎么忽然飞这么快。”
长生摇头:“听不懂。不知道。”
多半噩梦吃多了,做白日梦罢。
沈苌楚撇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算了,时辰到了。伯奇飞得太快,忘记添留言询问了。”
“不带他也好,咱们自己去。”
几日前同书店老板相约好,为别家小姐作画像,昨夜得了消息,有人家约在今日。
这事不好告诉别人,先不提尸蛊阁,沈家小小姐抛头露面,为他人作画之事传出去有损。况且那日肇斯行被罚,才知,只要她从大门出府,保不准背后有一堆眼睛看着。
还是偷悄悄地做最好。
她回到房间,换上先前从库房偷取的女府卫制服,黑衣窄袖,好不飒气。捞起帷冒戴好,沈苌楚助跑几步,跃上墙头。
坐在墙头张望片刻,纵身跃下。
帷纱被风兜起,两片帷纱如珙桐花迎风飘落,至院墙另一边,不见踪影。
*
伯奇衔着信,钻入家丁的通铺房中,房间内无一人。最角落处,肇斯行床铺,整洁得同旁人格格不入。
伯奇庆幸,幸亏这人不在,它真不想与他打照面。
伯奇将画纸塞到枕头下,两爪子刨了刨,确定藏好后,飞离房间。再赶回沈苌楚这里,却发现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找遍了也不见人,伯奇打了个哈欠,反正小小姐也没交代别的,不如回窝睡觉。
吃过小小姐的灵力,饱餐一顿,最适合好好睡一觉,消化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