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眸子,托起茶盏,纤长眼睫沾惹水汽,乔羽心知贡茶人恶意,施一抹浅绿清风钻入其中。
茶水瞬时温凉,在沈老爷的注视下,他古井无波,抿了一口。
做这一切他并未背人,就是要做给他们看的。他不过是循乾华山规矩做事,乾华山每四年各峰出人,下凡寻找有仙缘且尚未及笄的少年带回修炼。
沈苌楚此时已有灵根冒头,比选拔时寻来的孩子有天赋得多,可谓天才,估计入山不多时便可拜入内门。
至于夺人所爱……
乔羽虽在凡间,人还是乾华山的,自然优先遵守乾华山的规矩,带走沈苌楚不过按规矩办事,其余别无他心。
仅此而已。
沈少桦皱眉。
本是害怕沈苌楚被皮三化作的恶鬼缠身,便用乾华山留下的灵器联络,正巧遇上乔仙君在山荫,虽未打过交道,但听过名号,主峰掌门于至岑坐下二弟子,为人端庄沉稳,颇为可靠。
可靠个屁,沈少桦暗骂,分明是惹出了祸端。
这位仙君吹凉茶盏,眼神澄澈,完全不明暗示,冷淡得油盐不进。
沈少桦探:“吾孙自幼在府中成长,感情深厚,分离即是在吾心头剜去一块肉。”
“若吾家在仙草生意上再让一分利,另给仙君额外贴补,你将此协议带回山门,可否通融,让吾继续享天伦之乐?”
“不可。”乔羽打断。
乔羽抬眸,琥珀瞳深处溢处森森冷意:“做乾华山生意的不止你沈氏一家,这并非沈先生可要挟的把柄。”
他最恨妄图逾制之人,沈少桦要给他补贴的行为实在令他厌恶。
话说狠了,将坐在下座的佘氏双生子都吓了一跳:乔师兄虽有洁癖,可平日都是温文,哪里说过这么重的话?
不光如此,乔羽溢出剑气,将桌上茶盏震天响:“比起养育一个仙君,沈先生缘何认为沈家的生意在乾华山上排的上号。”
此话一出,举坐皆凉。
水生水止惊恐瞪大双眼,乔师兄将话说死了!
“听仙君是要与吾执意相对?”
面前仙君面容上佳难辨年岁几何,沈少桦脸色骤冷,他作低并非畏惧,是想给他几分颜面,没想到这人蹬鼻子上脸,给他上起课来了!
沈少桦一拍桌面,震停了茶盏,怒声道:“是,我沈家比不上你仙门,也不是你一个黄口小儿可以随意践踏的!”
“后院便有一口井,你要执意带走吾孙,那我今晚就举家跳井,大不了鱼死网破!”沈少桦猛地拔高,喊得额角青筋暴露:“小羊桃是吾家命根,你要带走,先过我这一关!”
话音刚落,林弈桓出现,负手而立于堂外,玄色狐裘挂身,林老板对外威武,一只笑面虎,俊眼微弯,背后却是大片棍棒具在的家丁。
林弈桓笑问:“敢问仙君是要带走我家小女?”
“仙君大可一试,血溅沈府,引天下人哗然,”林弈桓眼睛微眯,翘下巴点乔羽腰际清皎:“于你应当不是难事。”
身后家丁叫骂此起彼伏:
“管你是天君还是地君,要带走小小姐就是我的仇人,休想。”
“小小姐素来宽厚待人,就是我沈府的仙人,滚回你的山头去,别来干涉。”
“什么狗屁仙君,分明是强行拐骗孩童,夺人所爱!”
“是谁要带走小小姐,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最后一声下了定夺,家丁攥紧家伙事,若要动手,他们定不是这臭修仙的对手,但他们不怕死,更不怕为小小姐死。
林弈桓作势抬手压阵,无人再作声,笑面虎也是大虫,眼底隐隐露出杀气。
一侧,乔羽冷然,拇指搭在清皎鞘上。
一方前堂内外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佘水止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马步一扎,双臂大开,张口闭眼憋红一张脸。
“停!”佘水止挡在这两拨人中间,放声大喊:“都停下来!”
佘水生也赶忙站起,一双粗眉愁成八字:“不敢,不敢!”
“也不算什么大事,无需彼此大动干戈!”
佘水止后退靠上哥哥脊背,手肘磕他,小声道:“五岁小儿有火灵根还不算小事儿?”
佘水生愁:“都快要闹出人命了,还不算小事?”
佘水止:“……可那是五岁火灵根的天才耶。”
佘水生磕回去:“别看热闹不嫌事大!”
两兄弟瞬间统一战线,相背而立,内外兼顾。
佘水止劝林弈桓道:“商议是要和和气气,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那样不好嘛。”
“是啊,”佘水生接上,对上乔羽:“几位光是在讨论……”
“可否问过沈小姐的意思?”
水生水止异口同声:“看她是愿意留在府上,还是跟我们上山?”
二人一锤定音,问的乔羽收回了清皎上的手默然喝茶;沈老爷挠挠头坐下拍打膝盖;门外的林弈桓尴尬地收起那渗人的笑。
“毕竟,觉醒火灵根的是沈小姐,并非在座急头白脸的各位啊。”
佘水止还是忘不掉五岁孩童觉醒火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