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吵闹,声音不大,被刻意压低。
姜屿夏站在梳妆镜前整理衣袖以及领口的褶皱,动作慢条斯理,等待那阵小小风波消失。
大概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具体在争论什么,由于门与地板仅有一道狭窄缝隙,她听不太清楚。
安珞一发消息说裴亦已经到了,她简单回复完消息,顿了顿,不准备再等,于是扬手推开门。
“只是就事论事……”回廊深处,陌生女生正将头发拢到耳后,露出的耳尖微微发红。
他们果然还没有离开。
看起来像是一对情侣,恰好堵在她回宴会厅的必经之路上。
“这件事回去了再说好吗,今天别人结婚……”男生垂目看着身前的女孩,察觉到动静,视线扫过这边,将声音压得更低。
意见不合太正常不过,姜屿夏表示理解。
分歧是不可避免的,之所以一切太平,是因为礼貌和修养,因为有人让步。如果想要避免争端,那世界上最好只有唯一一个人。
她轻手轻脚靠近另一面墙,快步往前走。手机上消息纷杂,她随便挑选了其中一条,低头回复,长发垂落脸颊,阻隔视线,正合心意。
发完三条消息,那阵风波已被遗留在身后十米之外,她叹了口气,锁屏,将手机塞进提包。
墙壁上悬挂着新人的姣好笑容,斑斓灯束在空中交汇,所以使得那些漂亮的色彩,更加有了一层影影绰绰的梦幻和浪漫。
她已经完全听不见远处的争执了。
“你在这里。”声音似乎比印象中要低沉。
琴弦泛着松木的气味。
灯束颤动。
她的左脚凌空停滞了一瞬,接着踩向地面,足音笃定,漫进羊毛地毯的细密纹路里。
“嗯,我先回了。”她略微偏头,这个角度足够令她看清声音来源。
江林晚半倚靠着罗马立柱,衬衫解开一粒,西服外套是极深的墨绿色,像是雨林树木从潭中涌出。
她加快脚步,脸上扬起一个礼貌性的标致笑容。
“我也是,一起吧。”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音调渐高,但这种程度的速度差异,多普勒效应做不出解释。
——只是她的错觉。
元音、辅音、爆破音清晰入耳,仿佛有人贴近她的耳边,声音无从遗漏。
——只是前额叶皮质过度反应。
他似乎在……迁就、讨好、小心翼翼?
——只是大脑右半球、听觉皮层对谐波的牵强处理。
姜屿夏伸手拢头发,声音沉静,令人听不出情绪,果断拒绝,“不用。”
“怎么?”他困惑不解。
“不是在打电话么?不打扰你。”她瞥了眼他碎发下耳廓处的星点金属光泽。
他笑了笑,伸手把蓝牙耳机取下。
“或者你比较……”闲着没事。她友好地笑笑,“大厅里的音乐不喜欢,特意跑来走廊听歌。”
“没事,已经结束了。”他的左手搭在身旁大理石台面上,稍稍借力,便站直。
“走吧。”她短促地说,往走廊另一侧走,留出足够的社交距离。对方站直后,比闲闲倚靠的时候多了层压迫感,大概是由于身高,又或者是……“很少见你穿着这么正式。”精纺面料细腻柔软,手工金属纽扣的样式很特别,她看了一眼,便随即知道是哪一家。
“因为是婚礼。”
“我知道。”她说完觉得好笑,两人之间可以再并排走两个人,这让她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反常。
她朝对方的方向走近了些,继续闲聊,一边分神思考她对他的态度是否彰显出某种愤怒。
为什么是愤怒?
她怔住。这种感觉并不出自于具体事件,而是对关系的整体概括。她原本以为已经能够把他视为完全纯粹的陌生人。
“我到了。”
“嗯,我坐在那边。”他身上有种海洋和木质的香,似乎掺有桂枝和白芍。
气味很淡,在鼻尖缭绕,没一阵就消散。
安珞一伸手拉过裴亦,“还认识他么?”
姜屿夏反应过来,皱眉,“不认识。”
“好的,我介绍一下。”安珞一顺着她的话继续表演,清了清嗓子,“裴亦。”
被提到名字的人笑得温和,和她记忆中对他的印象没有太大差别,她点点头,接着回答,“好的,经常听某某提起,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安珞一从果盘里叉了段新鲜果切,顺手给她带了份果脯,“这个?”
她伸手接过来,和裴亦简单寒暄几句。
想到昨晚和安珞一的那段聊天,她准备直接切入正题,毕竟这种场合下,她不太想聊工作。“裴亦,她说,你有认识的人可以介绍给我?”
“嗯,有几个,高中同学,还有朋友的朋友。”
多认识人总不亏,她兴致很高,“快说快说,图文并茂就更好了。”
裴亦让安珞一把手机递过来给她,一边提供信息,一边示意她从通讯列表中找到对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