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是没去过朋友家,也不是没去过男性朋友家,不过这次情况有些微妙的不同。
说白了,她想避嫌。
对他;对他女朋友,如果他有、如果他们在一起;也对她自己……对所有人都好。
电梯门向两侧拉开,江林晚走在前面,打开密码锁,钥匙在下一道锁芯里拧转。
他伸手按下灯具开关,走廊和起居室被一片柔和的暖色调光线充满。嵌入式鞋柜里放着几双崭新的棉拖鞋,他从里面拿了一双递过来。
“谢谢。”她蹲下换鞋。
“随便坐。”他已经往里走,拉开客厅窗帘,月光透过落地窗倾泻在地板上。
她找了张单人沙发坐下,随意打量四周。
房屋面积很大,装修设计独特考究,主色调是舒缓沉静的蓝,其间搭配了炭灰和墨绿。家具和大小摆件错落有致,隐约有冷香浮动。
不过唯有一点,她觉得奇怪,又说不上来。
客厅和走廊墙壁上挂着油画,笔触瑰丽繁复,用色鲜明却不突兀,是偏写实的风景画。她仰头凝神看。
远处有道门锁轮轴轻扣的响动。“有type-C、lightning、还有……你需要哪种?”他靠在门边,手上松松握着一堆数据线。
“Lightning.”她见对方没动,往那边走了几步,又停下。
“不用拘束,就当自己家。想吃什么随便拿,冰箱里、桌上都有,我之前买了挺多。”他声音仍然有点哑,从她手上接过手机便往回走。
“你去哪儿?”
“书房。”他闻声回头,“怎么了?”
“就放在客厅吧,我还能玩手机。”拿走手机,她好像除了和他聊天,没别的事可以做,但她不想尬聊。
他不为所动,“我平时经常待的是书房,要不你坐这儿吧。”他示意她过来,手指着的地方有张宽阔舒适的软皮转椅。
难怪刚才觉得奇怪,现在她知道了。
这里太干净也太新,人类的生活痕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你一个人住么?”
他点点头,站在书房门口等。
“不常回来么?”
“大概是吧。”他回答得模棱两可。
姜屿夏从廊下走过,无意瞥见身侧一个房间,门半敞开,能看到室内。一架三角钢琴立在里面,和窗相隔了有段距离,窗户只开着半扇,窗帘褶皱看起来犹如海面波浪。
“我可以?!”她的眼睛倏地亮起。
“嗯。”他转身进书房,给手机连上电源,声音从房间里飘出,“上周刚调过音。”
她凭借记忆尝试了一段旋律舒缓的A小调圆舞曲,见江林晚的身影出现在门边,讪讪一笑,“Sorry,我很菜,班门弄斧了。”
“没有,很好听。”他从廊外走进来,经过书桌时伸手整理上面散作一团的乐谱。
“这是贝斯?吉他?小提琴?”角落里放着琴盒,她不确定是哪种。
他在一边扶手椅上坐下,“吉他,江曦言的。”看到她一脸困惑,笑着解释,“我妹妹,在学校组了支乐队,之前落在我这儿的。”
“要不要试试?”他又起身。
“只会一点。”她接过吉他,下意识找手机,“我调音都是用APP。”
他从立柜上缘取下另一只琴盒,“小提琴,如果需要的话。”
“这个我熟。”她有段时间没练小提琴了,重新看到很激动,“其实其他乐器只会一点点。”想起来自己正在找手机,哭笑不得,“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还好。”
她把吉他收好放到原处,轻轻扣上键盘盖,去书房拿手机。
江林晚斜斜倚在门边,看着她低头发消息。
充电不到半小时,电量已经足够充裕,不用担心回酒店的路上在互联网中失联。她发送订单,抬头时见他的眼里一片幽暗,不知在想什么。
从他身边经过,她只闻到清冽的海洋香和隐约的酒精味道。
“还好么?少喝点。”
他咳嗽了声,嗓音沙哑,“再坐会儿?”
她走到玄关处,回头看他,“以我们的关系,再待下去不合适吧。”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么?”
“嗯,算是吧。”她觉得头疼。
今天晚上他的话格外多,大概是因为上一局喝过太多酒,神经中枢被酒精麻痹。他本意是帮她的忙,邀请她到家里,所以她忍下他黏黏糊糊的行事风格,不与他多计较。
“那为什么拉黑我?”
“手滑,不小心。”她顿了顿,补充,“是真的。”第一次是抓阄,第二次是去年圣诞。确实都是意外,她确信。
“还和他在一起么?”
他怎么回事?他是她的谁?问题没完没了。
姜屿夏开始觉得烦,没有回答,反而短促笑了声,“你指的哪个?”
她突然想起来大四的时候和安珞一约着出门逛街,那时裴亦和安珞一的关系已经有了很大进展。
“所以好羡慕啊,双商拉满的优质帅哥!”
“他不是?”安珞一笑得揶揄。
“……已经passed away了,别提。”她作势沉下脸。
“我指的是顾同学啦。”
好像安珞一对江林晚的态度一直在变,不知道她是看好还是不看好。对方曾经问过她原因,但那些记忆太混乱,她只记得热情被扑灭时的寂静,就好像火焰在细雨中化成轻烟。
而且他也没来找过她。
左思右想,抓了五次阄,她终于顺着天意,把讨人厌的家伙从社交网络中删掉了。
从纷乱想法中回过神时,姜屿夏目瞪口呆。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被圈在一个怀抱里,到处弥漫着海洋与植被的冷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