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善良、正义、是个圣人。”他目光笃定,一字一顿,坚定地说。
“圣人?”
看来他并不知道我做了坏事。
长鸢再次摆首,那一对珍珠耳环轻轻敲打颈侧,发出沙沙声响来。
她可不是什么圣人,她从来都不是。
“都说,圣人好做,人却难做,倘若有那个条件,谁不愿意做一个圣人,要去做一个恶人。”
玄森不理解道:“现在既有这样一个机会,你可否愿意,与贫僧一道……结伴修佛,普度众生。”
她轻喝了一口气,冷雪通过鼻腔钻进胸口,一股冰沁的气息充斥着鼻腔,她微微打了一个颤:“长老可是在说笑?先不说,我与你不同,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倘若遇见什么事,你是宁愿玉碎,也不愿伤及无辜,可我不一样,我虽算不上是睚眦必报的人,但也是有冤,有仇报仇,就拿东宫太子生辰宴来说,你在生命的紧要关头,却依旧不肯杀一个人,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你我的不同。”
她说了一长串:“我并不希望你也沦陷为我们这般普通人,你有你的路要走,你的佛要修,我也有我的事要做,我们终究是殊途。”
玄森的脸渐渐变红,或许他也是头一回被人说中心事。
她见他沉默,又说:“再说,我如今已经是萧太傅的夫人,哪里还能跟着做姑子去。”
他迟疑半晌,才缓缓道:“苏夫人与萧太傅有婚无实,你如此下去,无异于将自己推入更深的深渊,眼下何不借此机会,抽身离开。”
这句话像冷电抽在她身上,她顿时清醒过来。
绕来绕去,原来玄森是为了这事而来。
他是如何知道的,他怎么会知道她和萧起的关系,难道说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走漏风声?不对,她从未跟除萧子新以外的任何人提及过这事。
心口像是被挠了一下,又疼又痒,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千言万语,凝聚在喉咙间,都化作浅淡的一声:“不……不……。”
她颤颤巍巍,身体都软了些,险些摔倒。
玄森猝然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腕:“既然是落花流水两无情,你又何必蹉跎在此,只要离开他,从此以后天高地阔,你做什么不好。”
她身体站稳了些,呼吸也平和下来,心跳声却依旧笃笃地。
耳边传来一阵风声,比外面风雪还要大,像是什么尖锐的利器朝她二人飞过来。
她定睛一看,只见一团白影迅速在她面前割过,不过没有触碰到她,倒是在玄森周身绕了圈,两块布料唰啦被撕破,他猝然放开她的手,被那不明的武器逼得倒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长鸢顺着那白影追去,那影子越飞越慢,最终落在一人手里,是把白色的折扇。
那人握着折扇,狠狠往下一挥,折扇便吱吱合上,严丝合缝。
他骨节分明的手捻着扇头,轻轻在掌心敲打着。
顺着往上一瞧,只见萧子新坐在素舆上,微微扯着唇正对着玄森笑,那股笑十分阴寒,叫人瘆得慌。
她的心不由被冻住,寒意从心指向十指末端,脸上的血色也往四肢倒退。
萧子新并不看她,只凝望着玄森,驾着素舆缓缓靠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在此调戏我的夫人,原来是玄森长老。”
苏长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但是看他神情,他应该来了许久,所以,他什么都听见了。
他不喜欢自己做的事被旁人知晓,一旦有人知晓,那便是杀人灭口。她下意识认为玄森凶多吉少,便在他的素舆来之前,抢前一步走拦在面前。
萧子新见状,唇角的笑肉眼可见消失不见,他探出手,一把扶过她的腰,她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转了半圈后,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醒来时已经坐在他的腿上。
他的一只手稳稳握着她的小腰,还在用力将她往下按。
他凑到她耳边来,吐出的气息令人一痒,她不由自主绷直了脚尖,柔软的身体硬邦邦地挺尸在他怀里。
他小声道:“你怕什么,我没伤他。”
说完他拍了拍她的腰,示意她放松下来。
转过头去,萧子新的脸近在咫尺,鼻尖几乎抵在她脸上,那一双眉眼在她脸上轻扫片刻,视线像是落在她唇上。
他在等她说什么吗?
长鸢别过脸去,看向玄森,只见玄森也愣在了原地,他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瞳孔也不断长大,一手握紧九环锡杖,手指在冰冷的锡杖上摩挲出声音来。
他身上的袈裟和衣袖都被不同程度地划破,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但是依照萧子新所言,他身上并没有伤口,也没有鲜血,他的确没有伤害玄森。
见他无事,她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提起的胸脯也自然往下沉了沉。
腰身软了下来,软肉紧紧贴在他大手上,透过衣衫,她竟能感觉到他手掌指节的粗粝。
她艰难地移动起来,想要起身,萧起却将手往前一绕,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呼吸近在咫尺,他看着她,示意她不要动。
就这样,腿贴着腿,腰贴着腰,后背抵着他胸膛,她才发现自己多弱小,纵然他残疾,可也曾经是个武将,他尚且存在着坚实的体魄与威武的气息。
蚍蜉撼动不了大树,她识趣也知趣,大冬天的,他的大毛雪白斗篷也挺温暖的,她便佯装乖顺,任由他抱着。
萧子新满意地牵起唇角,盯了一会儿她,才将脸瞥过去,看着玄森:“方才是我多有得罪,没看清人,才会出手,不知长老可有受伤。”